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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礼物

    ——礼尚往来

    杨依月的娘家有点复杂,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长女杨娇月是已故的杨老爷子和通房生的,剩下二子瀚方瀚臣一女依月都是后进门的太太顾怡蓉生的。顾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三个亲生的孩子都各有所长。瀚方在商业部任对外贸易部门做负责人,瀚臣在市建工部门是最年轻的专家,杨依月目前在市委工作负责医疗卫生管理。

    杨家同苏家一直来往并密切,事情发生微妙的转变是从杨瀚臣接手苏家小楼的改造工程开始。杨瀚臣回家就同母亲讲苏家的事。之前顾怡蓉也听过女儿讲苏家的小囡如何如何,神交已久,但也只是当个稀奇故事听。杨家的人总认为杨依月是移情,因为没有女儿就把甥女当女儿养。苏绍佚听过妻子同岳母讲孩子如何,之后提醒她,避免怀璧之罪的最佳方法是要低调。杨依月向来对丈夫言听计从,就不再同娘家人提了。但杨瀚臣与苏家因房子翻修而交往频繁,尤其是绍仁,顾怡蓉听儿子提了几次便上了心,便借做寿力邀亲家全家来做客。

    杨依月在一个周末回苏家转述了母亲的邀请。苏家因为翻修房子欠了杨瀚臣极大的情,正愁没机会表示一下,当下表态:去,而且要备重礼。杨依月在一旁委婉的表示母亲看重的是人情而非东西——杨家的家底,苏家是没法比的,送古董首饰都不合适。王梓珍犯了愁。绍仁提醒她,“亲家阿姨不是整寿,礼不用太重,但是得有心意,姆妈的针线最好,不如把从前绣好的成品挑一两副送去。我那儿也还有孟阿姨送的一幅苏绣牡丹,如果没有合适的,送那个也行。而且不能忘记杨家大哥大嫂和三个孩子的见面礼。”

    杨依月摆手,“要送那幅富贵牡丹可不行,那是孟婆婆送你的结婚礼物,这些年她都不怎么动针线了,那么难得的东西怎么可以往外送。”

    绍仁笑笑,“你也说是为了结婚送的,婚姻都没了,我又有什么不舍得的?而且孟阿姨最近又要带徒弟了,就是怡然。姆妈说宝宝非要学。我看依她的性子,将来必能绣出一幅好的来,所以你就别拦着了。”

    “小宁又要折腾什么?绣花?”

    “嗯,看了我箱子底的老东西,非要学。六岁学这个也正适合。”王梓珍早就养成孙女说的是对的孙女做的是对的。——两个凡是?

    “可真有她的。”杨依月叹口气,“真是稀罕得要命,是我生的就好了。”

    “她不就是你女儿?刚才不是还说,姆妈姆妈,我不上学依然爱你。”

    众人笑……

    原来这天晚饭过后,杨依月提起小宁上学的事。苏怡然翻个白眼在心里,我都开个学校了,还上什么学?

    当大家热烈的探讨去哪一所小学好,苏怡然给大家浇冷水,“我没有时间上学唉。”

    接着报了一串她的日常安排——

    早起,练功,一个小时基本功之后和爷爷奶奶打太极拳,八点钟吃早餐,八点半写一个小时的大字,九点半学习古汉语,十一点半吃午餐,一点钟休息一小时,两点半练琴,三点半学戏,五点钟晚餐,六点半练舞蹈,八点半宵夜,九点读半个钟头的书,之后睡觉。周末周日两天,要学法语英语画画。

    “你们说,我哪还有时间上学?”

    “可是学校教的东西不一样啊?”

    “那些东西我都会,太简单了。”

    众人不会再讲什么你可以同小朋友玩呀之类没有说服力的理由。大家都沉默了,苏怡然就对着舅妈讲了爱你的那句话,于是,上学的这个话题就被搁置了。每年临到夏末开学的时候,苏怡然都会把自己的日常清单列一遍,内容总有调整,无非是古汉语同欧美艺术或是欧美文化东西方建筑史等等替换了,练的琴从古琴换成胡琴换成钢琴再从头换一遍偶尔加个小提琴,学戏间插着绣花声乐画画。英语只学了一年(好歹也在美国呆四年呀),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日语意大利语——房客有多少国家的,她就或多或少学点。别吓着,有的只限于“你好,吃了吗?”之类的,目前精学的只有法语。

    把话题再用300迈的速度跑回来——顾老太太做寿这天,因为不是整寿,请的又只有苏家一家外客,所以宴席就设在杨家在卢湾的老宅里。

    很少见的,杨家的宅子是德式的,因为当初为杨家设计住宅的是一位德国设计师,房子很大,沉稳厚重,院子里还有游泳池。苏怡然立刻喜欢上了。

    因为双方家庭并不熟悉,所以由杨依月做了一番引荐,首先是杨瀚方一家,妻子朱丹萍,三个孩子文思文乔文远。顾太太的侄子顾家桢,某银行信贷副行长——苏家的东西就是拜托人家存的——妻子蒋芳蕊,两个孩子廷玉廷珑。杨瀚臣那么熟就不用介绍了。杨大姨一家被省略掉。

    宾主寒喧片刻,便入席了。

    杨家曾是上海滩的名门望族,只肖看人家的客厅和餐厅就晓得。因为这天菜单主菜订的是龙虾和石斑鱼,所以在西式餐厅用餐,大厨和负责传菜的都是大饭店里借来的。看座位的安排也非常有意思,大体上是男女相间,相邻的也尽量安排异姓,按熟识程度或是辈分等等,苏怡然看出今天负责安排晚宴的就是杨瀚方的妻子朱丹萍,想起她的出身是珠宝大亨的千金,仅通过粗略的了解就能做得如此程度,可见她的能力非凡。但最有意思的是杨家大姨杨娇月一家,他们相连坐在离主人位最远的位置,可见在这个家的地位如何。她自己的位置也很有趣,她挨着杨瀚臣,杨瀚臣挨着苏绍仁。

    因为是西餐,吃饭的过程中是需要有适当的交谈。这也能体现一个人的社交能力。顾怡蓉有几次不经意问了苏绍仁些问题,苏绍仁都做了得体的应对,而且仪态中规中矩。苏怡然数了数——顾怡蓉、王梓珍、顾家桢、苏绍仁——隔了两个还要交谈,这是虾米意思,今天杨瀚臣可没有家属在场,记忆中他是有妻子的呀?难道是看错了,或者这老太太是在替别人相看妈妈?

    苏怡然思来想去也没耽误吃,她吃得香甜,身边人看得安慰。

    “还够吗?喜欢的话可以再来一份。”杨瀚臣轻声说。

    “够了,龙虾很美味,可惜我没有白酒喝。”语气很惋惜的样子。

    听到的人都禁不住笑了,顾太太不住点头,“这小人精倒是个会吃的,不要紧,改明儿外婆请你吃大匣蟹,许你喝一盅花雕。”

    众人大笑。

    吃过饭,大家到客厅里喝茶,朱丹萍扶着顾太太上楼又下来,手里多了东西。落座后,顾太太把苏怡然叫到身边来,拿出见面礼,“早听说你这孩子最是聪明伶俐,这串佛珠有年头了,是当年灵隐寺的大和尚加持开光的,多大的福气也压得住,给你正好。”

    若是别的,苏培琛夫妇定然要客套推辞一番,只是这份礼物特别再加上顾太太的一番话,所代表的意义正贴在二人的心坎上,便立即引着孙女拜谢。

    苏怡然郑重的行了礼,“怡然谢谢外婆这么贵重的礼物,外婆一定要长命百岁健康快乐,这样每年我都能来蹭外婆的福气呢。”

    她声音清脆婉转,表情憨态可掬,说的话又引得大家笑一场。

    杨依月坐在母亲另一侧,“姆妈听到了?我家宝贝讲的对,我也要蹭姆妈的福气呢。”

    朱丹萍笑道,“你要借妈妈的福,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是天天和福人一起过呢。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这亲家叔叔阿姨也必是有福的,想来我们当小的都背靠大树借着祖上的福荫,都是有福气的人。”她拉过怡然,道,“你舅妈拿你当女儿,那你也只管和恭然憬然一样叫我舅妈,这个是舅妈给的见面礼。”

    苏绍仁便知这礼不会轻,刚要推辞,朱丹萍把小盒子塞进苏怡然的口袋里,“有寿星的彩头在前,我的东西断不会越得过,不过是给小孩子家玩的。再说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推辞的?”

    这边两家互动,气氛愈发合美,那边杨大姨冷笑连连,便拉着丈夫儿子要走。

    顾太太根本不理她们,朱丹萍送了他们到客厅门口,意思一下。

    又坐了一会儿,苏家人也告辞。顾太太便命杨瀚臣开车相送,还嘱咐他,“要是回来晚了就不必过来。”

    苏怡然听着纳闷儿,出了宅子的大门才想起来——杨瀚臣八成是住隔壁的宅子里,想当初,这一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产业,后来归还的也不过是其中两个最大的宅子。

    回到家,苏怡然拆开朱丹萍给的小盒子,是一套红宝石的首饰,项链和一对耳环。王梓珍拿着看了看,“这也太贵重些了。”

    杨依月看出婆婆略带不安,说道:“我大嫂就是这付脾气,合眼的怎样都行,这套宝石虽然水头足,款式只合小姑娘戴,她生了三个小子,没有女儿,早先看到这些东西就发愁。她是真心喜欢小囡才舍得给。”

    众人又浅浅说了几句话,便各自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