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科幻小说 > 蝉翼剑 > 第十四集 太监闹宫
    第一章魂归何处

    慕容平病榻之畔。

    杨飞垂首肃立,问了不少发自肺腑的关心之语,可慕容平双目半睁半闭,一声不吭,似若充耳未闻。

    慕容平除了脸色稍白,看起来并无大碍。

    不过杨飞总觉今日慕容平有些不妥,一时之间难以说出何处与平日不同,又不好多问,只得将满腹疑惑闷在心里。

    气氛愈发压抑,令杨飞几乎喘不过气来,望望窗外,时近晌午,心想南宫燕尚在家苦候消息,还是回去的好,他揖手告辞。

    忽闻慕容平不冷不热道:“你来干什么?”

    杨飞不禁不实道:“听说姐夫这几日身子不适,小弟特来探望。”

    “你昨日方才成亲,为何不在家陪伴娇妻,反而有空探望我这个外人?”

    杨飞微微一怔,言语益发谨慎道:“姐夫怎会是外人?小弟本来早就想来探望,实因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今日方得空闲,还望海涵。”

    “我昨日也未去观礼,你也别放在心上。”

    杨飞忙道:“哪里,哪里。”

    慕容平侧首望他,右手探出,面色平和道:“你扶我起来。”

    杨飞犹豫一下,依言将慕容平扶起倚坐床侧,不过他心中有鬼,慕容平近在咫尺,他仍是目光闪烁,不敢正视。

    慕容平忽然道:“难道你就不肯看看我吗?坐到我旁边。”

    “当然不会。”杨飞暗忖慕容平今日不知发了什么神经,行事忽冷忽热?他老老实实坐到榻首,侧目望去。

    “啊!”杨飞差点惊呼出声,慌忙掩嘴,他终于知道慕容平有何不妥了。

    原来慕容平胸脯高耸,分明作女儿身,加之她身上仅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曲线玲珑,看起来诱人之极。

    杨飞瞅瞅房门,见之紧闭,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你不怕穿帮吗?

    慕容萍右手一拂,这下连面目亦是大变,化作完完全全的女子。

    杨飞呐呐道:“你,你为何如此?”

    慕容萍双颊飞起两团红霞,低声道:“你知道我缘何生病?”

    杨飞奇道:“你不是说你染上风寒了吗?”

    慕容萍嗔道:“傻瓜,这种托辞你也信以为真?”

    杨飞不好意思的搔首问道:“那是什么病?”

    慕容萍啐道:“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杨飞莫名其妙,满头雾水,见慕容萍双手有意无意老搭在自己小腹之上,心中一震,失声道:“你怀孕了?”

    算上密道与岛村的时间,他与慕容萍日夜缠绵,前后足有半月,恐怕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会被他搞大肚子。

    慕容萍俏脸再红,微微点头。

    杨飞头大如牛,他总算明白慕容萍为何忽冷忽热,行为莫名其妙,原来是在向自己撒娇。

    慕容萍有些害羞道:“我怕运功易容之后对肚内孩子不好,故未施展易容之功。”

    杨飞恍然大悟,不觉坐到她身畔,讪讪道:“还不知是男是女?”

    慕容萍反问道:“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杨飞脱口而出道:“最好是个龙凤胎,一样一个。”

    “你倒很贪心!”慕容萍侧首望着他,目光灼人道:“如果我怀的是个儿子,他将是慕容世家的下代宗主。”

    “如果是个女儿呢?”

    “如果是个女儿,我会让她做个正常女子,相夫教子。”

    “你准备如何生下孩子?”十月怀胎,就算慕容萍招法再多,也难免露馅,何况堂堂宗主凭空多出一个儿子,说出去谁都会心生疑念。

    “此事我已与霜儿商议过,她怀孕较我早了两三个月,到她生产之时,去寻一个婴儿假冒双胞胎,到时再换回来便是。”

    杨飞苦笑道:“原来你已将我们的事告诉玉霜姐,怪不得刚才见她一脸不悦,话中带刺。”

    “霜儿是在气你将我们的关系瞒着她。”

    “这可是你害的。”

    慕容萍倚入他怀中,轻声道:“那日我绝情而去,本来下定决心,不再以女儿身见你,未想怀了你的骨肉,亦难割舍这段感情,只好假称生病,看你紧不紧张我,谁知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连看都不来看我!”

    杨飞有些尴尬道:“我也是遵从萍儿你的意思,免得见了你,便忍不住露出马脚,再说,我这不是来了吗?”心想身怀有孕的女子喜怒无常,不可理喻,看来果然不假。

    慕容萍又道:“过几日我学你岳父般对外宣称闭关练功,等生完孩子后再出来,如果你有空,不如来陪我。”

    陪你?杨飞看着慕容萍迷人胴体,暗暗咽了下口水,压下这个诱人的念头,支吾道:“偶尔来之亦无不可,时间长了恐怕不行,小燕子那我不好交代。”傻瓜也知前来陪伴是何意思?

    慕容萍沉吟道:“不如我住到你府上去。”

    杨飞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府中无缘无故多出一个女人,南宫燕那还不打翻醋坛子,闹得家无宁日!

    慕容萍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看你紧张的。”

    杨飞颇为尴尬道:“那所宅子本是你送的,你住进去,难保没有下人认出你来。”

    慕容萍嫣然一笑,此时此刻,她是一个十成的女人。

    杨飞怦然心动,垂首吻去,慕容萍不但没有推拒,反而热情如火,缠绵起来。

    “好哇,你们这对狗男女。”房门大开,白玉霜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杨飞先是一缩,又慌忙挡在慕容萍身前,道:“玉霜姐,你要怪便怪我,不关萍儿的事。”

    白玉霜冷哼道:“都唤起萍儿来了?你该当何罪?”

    杨飞从未见白玉霜如此生气,暗暗叫苦,活似受了气的小媳妇道:“玉霜姐想要如何责罚,小弟恭候处置。”

    “这是你说的。”白玉霜扬起右手,杨飞厚着脸皮凑近迎上,心想今日这第二记耳光,怕是难以幸免。

    “砰!”白玉霜改掴为敲,赏了杨飞一记爆栗,笑骂道:“你这家伙,竟敢勾引我老公。”

    慕容萍亦随之笑出声来,杨飞方知白玉霜是装腔作势,他得了便宜,岂不卖乖,掩着痛处,倒在慕容萍怀中,大声呻吟。

    慕容萍皱眉道:“霜儿,你是不是打得太用力了?”

    白玉霜笑道:“这家伙最喜欢装腔作势,我是吃他这招长大的。”

    慕容萍啐了一声,红着脸推开杨飞。

    杨飞小把戏被识破,不禁老脸微红,顾左右而言他道:“玉霜姐,外面有没有人?”

    “你放心,自从上次出事之后,宗主府经过改建,除非有我们允准,任何人皆无法登上三楼。”

    杨飞瞟着慕容萍,神色暧昧道:“如此说来,小弟可以在此为所欲为。”

    堂堂慕容世家宗主此刻好似色狼爪下的绵羊,尖呼出声。不但慕容萍让他肆意妄为,连白玉霜被他偶尔轻薄,也不反对。

    还好杨飞记挂着失踪的儿子,逞了一番手足之快,用过午膳,便即告辞,二女也未再加挽留。他临别又去找了倪昆,得知仍未寻到梅兰,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刚刚回府,翠儿急急迎出,满脸焦色道:“姑爷,你总算回来了。”

    杨飞四下一望,奇道:“翠儿,又发生何事?小燕子呢?”

    “午时之前,有个叫雷洪的人来找小姐,说是知道小少爷的下落,小姐行色匆匆,跟他走了。”

    杨飞脸色大变,拽着翠儿,喝问道:“那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奴婢不知,不过李老先生已然追去,他说会在路上留下暗记,公子一看便知。”

    杨飞心中苦笑:“这个不知来历的李老伯做的暗记,老子哪会知道?”他故作沉吟道:“我现去追赶,你守紧门户,若有变故,速速找人去慕容山庄禀告。”

    “奴婢知道了。”

    杨飞回房去取飞云剑,却发现桌上留有一封信笺,展开一瞧,上书:杨飞,你宝贝儿子在我手上,想他活命,速拿蝉翼剑来换!梅兰。

    “梅兰,果然是你!”杨飞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将信笺撕了个粉碎。

    一阵轻风吹来,碎纸从两扇吱呀作响的窗户飞出,四下散落。

    杨飞心知来人定是自这窗口掠入,将信笺放在此处,否则翠儿等人守在外面,不会不闻动静。

    他打开暗格,取了蝉翼剑,小心藏妥,然后换了身劲装,将飞云剑缚到背上,自窗掠出。

    宅后是条小河,此时恰有一叶轻舟经过,杨飞不偏不倚,恰好落到舟上,轻舟微微一沉,溅起不少水花,虽然仍有不足,但较之原来那半吊子轻功,已有天壤之别。

    那操舟之人衣衫淋湿不少地方,本欲破口大骂,可见杨飞身负利刃,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记起此人是谁,骂语生生咽回,换上笑脸,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杨飞暗叹:“原来做恶人还有如此好处。”

    轻舟顺流而下,经过一座拱桥,杨飞忽见桥沿上刻一面振威镖局的镖旗,旗上书着一个“白”字,果然是杨飞一看便知的暗记。

    暗记显是草草挥就,寥寥数笔,一气呵成。

    “船家,多谢!”杨飞留下一锭碎银,身子一弹,在下一刻便出现在桥上,顺着旗尖所指方向朝东掠去。

    不知不觉间,杨飞已出苏州城,眼前不远便是驿站,他问过马夫,得知两个时辰前有位好似李老伯装扮的老者自此经过,便买了匹马,顺着驿道追去。

    杨飞一连两日,风餐露宿,沿着暗记渡江北上,已至南宫世家势力范围,仍未发现南宫燕抑或李老伯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好向南宫博求助。

    南宫博得知宝贝妹妹和外甥遇险,将家中子弟悉数派出,搜寻南宫燕母子下落,一时之间,搞得江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杨飞在白云山庄歇了大半日,接到飞鸽传书,说暗记到了徐州便没了线索,而出庄搜寻的南宫博已先行一步,让他赶往徐州会合。

    杨飞沿途换马,终在次日黄昏之时,赶到数百里外的徐州府。

    徐州也有一大武林世家——神偷丁家,声势虽远不及三大世家,但其源远流长,在徐州根深柢固,南宫世家数十年来苦心经营,仍不及丁家在此地的影响。

    去年,丁家三代弟子丁小全在南宫世家宝库盗得蝉翼剑,结果遇害,导致两家势同水火,差点大打出手,后经调解,似已冰释前嫌,但仇恨岂是区区几句话所能化解,明争暗斗,却是难免。

    故而南宫博在此行事,甚为谨慎,连搜起人来也小心翼翼,不似在自己地头般大张旗鼓,免得自己这头强龙得罪了丁家这条地头蛇,吃不了兜着走。

    杨飞分头行事,四处寻找李老伯留下的那些暗记,结果一无所获,沮丧之余,当街与人撞个满怀,差点出糗。

    杨飞正欲叱骂,那人往他手中塞了一张纸条,眨眼间钻入人丛,不见踪影。

    难道这徐州府还有人认得自己?杨飞满腹狐疑,找了个灯火明亮之处观看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若想尊夫人母子平安,拿着东西依图在三个时辰内赶至此地,不许告诉他人,否则后果自负。

    纸条下方还画着一张粗浅简陋的地图。

    杨飞旁观左右,自己好似众所瞩目,街上行人皆似暗探,他思虑再三,决定依着纸上所书行事,免得危及南宫燕母子性命。

    沿途皆是山路,崎岖难行,杨飞只好舍马徒行,抵达图上终点之时已是三更,刚好三个时辰。四周群山环绕,场中留了堆干柴,杨飞生火之后,提气喝道:“在下依约而来,阁下也该现身了吧。”

    空谷回音,过了许久,远远传来一阵大笑,杨飞眼中一花,场中多出一人,正是老熟人钟敏。

    杨飞恨恨道:“果然是你!”

    “东西呢?”

    杨飞反问道:“那我老婆和儿子呢?”

    钟敏双掌轻击,梅兰自黑暗中现出身影,怀中抱着杨冶操。

    “还有我老婆呢?”杨飞恶狠狠的瞪着梅兰,心想天下最恶毒的女子,莫过于你。

    钟敏道:“你亮出剑来,自会见到你老婆。”

    杨飞哼了一声,蝉翼剑自袖中滑出,在火堆上轻轻一挥,火光映着剑身,颇为显目。

    “好,好,好!”钟敏双掌再击,雷洪押着南宫燕,缓缓行出。

    南宫燕神色疲倦,看来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见了杨飞,精神稍振,语带哭腔道:“老公,快来救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杨飞苦笑道:“小燕子,他们可曾为难于你?”

    “还好,还好,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坏女人。”

    梅兰冷笑两声。

    钟敏道:“杨老弟,人已至此,这剑……”

    “他们母子俩安全后,我自会将剑交给你们。”

    钟敏冷哼道:“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买卖?何况你手中之剑是真是假,谁也不知。”

    “那你想如何证实?”

    梅兰除下背负长剑,交与钟敏,钟敏道:“传言蝉翼剑削铁如泥,这柄剑虽非名器,尚算锋利,你且挥剑让我们见识见识。”言罢,右手一抖,长剑出鞘,犹如有物相托,向杨飞徐徐飞来,那功力运用之精妙,令人称绝。

    剑至眼前,杨飞看也不看,蝉翼剑连挥数下,铛铛数声轻响,那剑顿时断作七八截,落了一地,他这才喝道:“还不放人?”

    三人目射异采,雷洪解了南宫燕上身穴道,梅兰恋恋不舍的看了怀中婴儿几眼,将他交给南宫燕。

    杨冶操回到母亲怀中,反而大声啼哭起来,南宫燕当了几个月母亲,仍不称职,一时手忙脚乱,糗态百出,懊恼之下,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亲外人不亲你娘亲。”

    杨飞心中哭笑不得,低喝道:“燕儿,还不快过来?”

    南宫燕首闻丈夫唤自己小名,听到竟是无比严厉,心中一慌,顾不得再哄孩子,拔腿奔来。

    “且慢!”梅兰娇躯一晃,拦在南宫燕面前:“剑先拿来吧?”

    “给你!”杨飞掷出蝉翼剑,毫不迟疑,提气向妻子掠去。

    几乎同时,南宫燕抱着儿子,拿出家传的天阳掌,一连八掌,拍向正欲接剑的梅兰,声势惊人。

    梅兰若是接剑,背心命门必然中掌,若是接招,便难接剑,她稍一迟疑,决定保命为上。

    轰声大响,杨飞双手分与前来接应的钟雷二人对了一掌,直震得七窍渗血,血雾狂喷,惨烈之极。

    梅兰与南宫燕并不恋战,乍合即分,梅兰记挂着蝉翼剑,而南宫燕则是心忧丈夫,连小冶操也似乎吓得呆了,停止啼哭。

    南宫燕飞身掠回,一手搀住丈夫,焦声唤道:“你伤到哪里了?”

    杨飞默运内息,片刻之间,老脸泛起红润之色,向南宫燕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蝉翼剑笔直落下,直没入地,钟敏三人不约而同飞身抢剑。

    “你们竟敢与我争?”梅兰大怒,运掌向雷洪击去,钟雷向以她为首,此次竟敢逆忤她?

    雷洪闪过之后,运起阴阳神功,以牙还牙,轰得梅兰连连后退,冷笑道:“臭婆娘,老子隐忍多时,只等此日,有了此剑,你以为老子还会惧你吗?”

    梅兰向钟敏喝道:“钟敏,你给我杀了他。”

    钟敏哼了一声,却不动手。

    雷洪道:“我已与钟兄暗中商议,只要夺到蝉翼剑,便除去你这个恶毒女人,钟兄,你说是不是?”

    钟敏趁机取到蝉翼剑,他握剑在手,端详一番,哈哈大笑道:“雷老弟说得没错,梅兰,钟某本来叱吒江湖,何等威风,想不到竟会受制于你,实乃奇耻大辱耳。”

    雷洪附和道:“不错,钟兄,有了这蝉翼剑,取得宝藏,这偌大武林,还不是我们囊中之物?哪容得这婆娘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成天呼来喝去?”

    “是吗?”钟敏嘴角现出些许冷笑。

    雷洪在他背后,自难看清,正想再说,忽觉寒意袭来,心口剧痛,低头一看,蝉翼剑已然贯体而入。

    钟敏问道:“雷老弟,你看此剑剑锋如何?”手腕一抖,抽出蝉翼剑,伸出双指,拭着剑身,诡笑道:“雷老弟,为兄也与拙荆商议过,夺剑之后,便取你狗命。”

    “你……”雷洪捂着心口,嘴巴张合,已难出声,却涌出几口淤血,仰面而倒。

    钟敏望着梅兰,笑道:“小兰,你看姓雷的已被我杀了。”

    梅兰接过蝉翼剑,娇笑道:“很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飞与南宫燕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三人刚刚还是同伙,为何眨眼便成死敌?

    杨飞拉了拉南宫燕,低声道:“咱们快走。”

    南宫燕暗暗指了指钟敏手中的蝉翼剑,显是想说那剑你不要了?

    杨飞摇了摇头,拽着娇妻,转身便走。

    他们走出不远,杨冶操忽又大哭起来,梅兰喝道:“二位欲往何方?”

    杨飞头也不回,冷冷道:“难道钟夫人想反悔?”

    “不错!”钟梅二人齐声攻至。

    杨飞大喝道:“小燕子,你抱着操儿快走!”飞云剑夺鞘而出,阻住二人去路。

    “你打不过就快逃。”南宫燕泪珠狂涌,拭了一把,匆慌逃去。

    哭声渐远,杨飞再无后顾之忧,一声轻吟,紫气稍纵即逝,飞云剑破开箫影,直取钟敏胸前要害,钟敏惊出一身冷汗,飞身闪避。

    剑光敛去,他眼前已无杨飞身影,原来这小子已与梅兰斗上数招。

    杨飞这招颇有李梦柔分光掠影三分神韵,威力当然远远不及。

    “铛铛!”两声轻响,杨飞虽竭力相避,飞云剑仍免不了与蝉翼剑相击,二人运足功力,挥剑互斩,飞云剑竟未折断。

    杨飞收势之后,偷偷查看一下剑身,只见刃口出现两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显是方才所致。

    钟敏被杨飞一剑逼退,大声怒喝,挥舞玉箫,狂攻而上。

    杨飞舍下梅兰,侧身迎来,唰唰数剑,与钟敏斗个旗鼓相当。

    而梅兰并未趁机偷袭,反站在那里,望着杨飞,美目射出无比复杂的神情,她当然认得飞云剑乃梅云清的随身佩剑。

    钟敏与杨飞再斗两招,见梅兰住手,愕然问:“小兰,你不想要这小子的命吗?”

    梅兰一咬银牙,挥剑攻来。

    杨飞独对一人,或能抵挡一时半刻,在二人联手之下,不过十余招,已是左支右绌,岌岌可危,欲要逃走,一想南宫燕尚未逃远,万万不能害了他们母子。

    还好梅兰那柄锋利无匹的蝉翼剑总是有意无意偏离杨飞要害,否则凭着已是伤痕累累的飞云剑,杨飞早就血溅当场。

    梅兰手下留情,钟敏却是不会,杨飞剑光飞舞,勉强挡了蝉翼剑数下,钟敏的玉箫已至自己咽喉。他避无可避,正叹吾命休矣,蓦地平空飞来一物,击在玉箫之上。

    大力传来,钟敏玉箫微偏,生生自杨飞颈侧滑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老公,我回来了!”南宫燕远远掠回,手中持着不知从何寻来的一把柴刀,看起来不伦不类,煞是好笑。

    杨飞见到妻子,喘了口气,吼道:“你回来干什么?”

    “救你啊!”南宫燕甚觉委屈道:“刚刚若非是我,你早没命了。”

    杨飞怒气稍遏,问道:“操儿呢?”

    “我暂托给附近山里一户李姓人家了。”

    二人在此拌嘴,不知不觉,南宫燕接下梅兰所有攻势,杨飞则与钟敏单打独斗,虽仍处下风,却也不似先前那般狼狈。

    再过半晌。

    “啊!”南宫燕忽然一声尖叫,杨飞侧首望去,原来妻子那把柴刀已仅剩刀柄,而梅兰剑尖直指她的胸口。

    南宫燕武功本就逊了梅兰一筹,加上兵刃实有天壤之别,焉能不败。

    “小兰,剑下留情!”杨飞惊慌之下,奋不顾身,回剑来救南宫燕。

    梅兰眼中掠过一丝嫉色,蝉翼剑斜挑,与飞云剑迎个正着。

    “铛!”一声脆响,飞云剑难堪重负,居中而折。

    这一剑集杨飞毕生之功,梅兰仗着蝉翼剑之利,仍非对手,劲力沿剑身传至,不但蝉翼剑脱手,连人也被震得远远跌飞,伏在地上吐了几口淤血,已无再战之力。

    杨飞亦是退跌数步,闷声惨哼,大嘴一张,再喷一口血雾。

    “老公,小心!”南宫燕忽然大叫,飞身扑来。

    杨飞蓦地回首,只见钟敏玉箫已然插入妻子胸口,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钟敏误中副车,哼了一声,玉箫抽回,回首去寻蝉翼剑。

    “不要!”杨飞双目皆赤,扶着缓缓软倒的妻子,瞧着她鲜血一片的胸脯,心痛如绞,焦呼道:“小燕子,你怎么样了?”

    南宫燕勉强伸手抚着他沾满血迹的脸庞,气若游丝道:“老公,你快逃,不要管我。”螓首一偏,昏厥过去。

    杨飞连连摇头,泪流满面道:“我怎么可以留下你独自偷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轻轻放倒南宫燕,一跃而起,大喝道:“姓钟的,纳命来!”

    他手持只剩半截的飞云剑,舍命狂攻,招招皆是以命搏命的招数。

    钟敏焉肯与他换命,左格右挡,连连后退。

    退得十余丈,钟敏忽然一声惨哼,身躯剧震,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箫势一缓。恰好杨飞断剑刺来,他玉箫勉挡,顿时断成两截,眼睁睁看着飞云剑贯入自己胸口。

    钟敏惨声大喝,周身泛起白光,庞大的劲道爆散开来,将杨飞和从他身后偷袭之人齐皆震飞。他垂首看了看胸口的断剑,喷了几口血雾,忽然仰面而倒,双目兀自瞪得老大,实在死不瞑目。

    杨飞刚好跌到蝉翼剑旁边,他重夺此剑,殊无喜色,只是阴沉着脸,来到钟敏尸身之畔,连斩数剑。

    “他都死了,你为何还要对死人不敬?”梅兰忽然扑来,紧紧抱着钟敏,哀声道:“求求你,放过他。”

    杨飞瞧着梅兰,恨意大起,恶向胆生,恨不能一剑杀了她,蝉翼剑抵及梅兰胸口,却难下手,怒道:“今日之事,皆是你这个恶毒女人所致,你还好意思向老子求情?信不信老子一剑杀了你?”

    梅兰不但不惧,反而起身挺胸,大声道:“你要杀便杀,何须多言。”泪如泉涌,狂泄而下,泣道:“当日我同那个女人一齐失身于你,一并怀上你的骨肉,为何她能伴在你身边,为何她能生下孩子,而我只能忍辱偷生,还要嫁给这个淫贼,最后连孩子都失去了?只因她是南宫世家的千金小姐,而我只是一个婢女?”言及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为何?”杨飞狠狠瞪着梅兰,闻得此言,也毫不心动,冷冷道:“小燕子天真善良,与人无争,而你心思歹毒,处处想着算计别人,这是老天对你的报应。”

    “连你也这般说?”梅兰惨笑一声,咳出两口淤血,闭上双目,语气平静道:“那你杀了我,为你妻子报仇吧。”

    杨飞一咬牙关,挥剑刺下。

    梅兰只觉剑光陡寒,却无痛意,睁眼看去,只见自己胸前一缕青丝缓缓落下。

    杨飞收起蝉翼剑,面无表情道:“带着你丈夫速速离去,莫等老子后悔。”

    “总有一天,我会为丈夫报仇的。”梅兰负起死得不能再死的钟敏,撂下狠话,远远掠去。

    “你为何放走那个恶毒女子?”说话的是侥幸未死,后来偷袭成功,一举击杀仇人的雷洪,常人心脏生得偏左,他生得却是偏右,加之他内力深厚,故而钟敏那正中要害的一剑并未要了他的老命。

    “要你多管?”杨飞剑指雷洪,冷冷道:“以往仇怨,今日一笔勾销,你走吧。”

    雷洪此刻倦坐在地,面若金纸,鲜血仍不停自胸口流出。

    “多谢!”雷洪心知屡次与杨飞为敌,他现在肯放自己一马已是仁至义尽。

    杨飞再不看他,回首查看南宫燕伤势。

    雷洪强撑站起,走了几步,忍不住问:“你夫人伤势如何?”

    杨飞微微一愣,还道这家伙有何不轨企图,喝道:“你还不快滚?”

    “这是一瓶雪参丹,你拿去给你夫人服下,或能救急!”雷洪忍着怒火,自怀中取了一物,远远掷来,望了南宫燕一眼,跌跌撞撞的消逝在夜幕之中。

    杨飞哪信雷洪如此好心,瞧了那个瓷瓶一眼,便置之不理,继续往南宫燕体内输入真气。

    片刻之后,南宫燕终于幽幽醒来,望着杨飞,宛若呻吟道:“老公,我们都死了吗?”

    杨飞抹了一把泪水,强作笑颜道:“咱们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我们还会白头偕老,颐养天年。”

    南宫燕喘了口气道:“你不用骗我,我要死了。”语犹未毕,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大片血水。

    “不会的,我们去找大夫,去找你二哥,他会医好你的!”杨飞心头酸楚,抱起妻子,发足狂奔。

    四周漆黑一片,天际亦是乌云密布,难辨东西,杨飞在山中奔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然迷路。他力战之后,为救南宫燕,又耗了不少真气,奔了半个时辰,双腿如灌沉铅,却仍不肯驻足。

    只闻南宫燕低声道:“我们去大漠找萍姐姐,一起骑马,一起玩儿。”

    杨飞眼中一片模糊,哽咽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去。”

    南宫燕又道:“我们还要去找苏姐姐,我们三个在一起,永不分……”声音渐小,玉首软软垂倒在丈夫怀中。

    “小燕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杨飞跪倒在地,拥着她渐已冰冷的娇躯,失声痛哭起来。

    曙光初现,黄豆大的雨点稀稀疏疏的落了下来,眨眼已是大雨倾盆,杨飞被淋得似落汤鸡般,仍无暂避之意,或许只有雨水方能冲走他心中的痛楚。

    杨飞抱着亡妻,如行尸走肉般,忘情疾奔,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已是大亮,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大湖。

    雨幕之中,有打斗之声隐隐传来,似乎有人大喊救命。

    “有人?说不定寻到大夫,可将小燕子救活?”杨飞稍稍回神,循声寻去,只见十几名强盗打扮的男子将一个老者围在正中,几个家丁尚在拼死抵抗,个个身上挂彩,看来难以久撑。

    杨飞心怀亡妻之痛,满腔恨意正无处发泄,不问青红皂白,冲杀进去。

    那些强盗虽会些武功,哪是杨飞对手。他举手投足,状若杀神,每出一剑,必杀一人,倾刻间遍地横尸,十余名强盗死去大半,连那老者也看不下去,将剩下两名强盗拦在身后,为他们求情。

    杨飞只是冷冷看着他,鲜血和着雨水顺着蝉翼剑滑下,眨眼间剑身又是犹若无物。

    那两名强盗已无退路,一人拿刀架在老者颈上,自以为聪明以质相胁。

    杨飞置若罔闻,右腕一抖,那名盗贼惨叫一声,右手齐腕而断,随即一道寒意自头项袭往下体,整个身体被居中分成两半,那老者毫发未伤,只是被鲜血溅了满身。

    此剑之精妙,若非杨飞这数月苦练,加之万念俱灰,心无旁骛,定是万万难以使出。

    不过情形实在太过恐怖,一名家丁竟被生生吓昏。

    最后那名盗贼骇得心胆俱丧,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奔出百丈,见杨飞似未追来,心中稍安,忽觉寒意袭来,已是身首异处。

    杨飞眼中杀机更盛,看了剩余几人半晌,问道:“你们可知哪有大夫?”

    那老者受此惊吓,竟未失措,应道:“老朽闲来熟读医书,倒是略通一二。”

    “那你看看我妻子,可还有救?”

    老者慌忙行近,瞧着南宫燕,稍露讶色,轻搭脉门,许久摇头道:“恩公,尊夫人逝去多时,怕是没救了。”

    杨飞默默抱起南宫燕,迎着滂沱大雨,阔步离去。

    “恩公留步!”那老者追了上来,揖手道:“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杨飞头也不回,来到湖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抱着南宫燕的尸首纵入湖中。

    第二章伤心欲绝

    “小燕子,不要离开我,小燕子!”杨飞噩梦初醒,大汗淋漓,拥被而起,恍忽之间,只见一名青衣少女坐在床畔,侧身相对,脸廓好生熟悉,那不是正是南宫燕?

    “小燕子!”杨飞呆坐若痴,心想难道自己不过做了一场恶梦?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南宫燕说些什么,已然听之不清,待她移近,便紧紧拥入怀中,失声痛哭。

    许久,杨飞方松开她,匆匆拭了把泪痕,喜孜孜道:“小燕子,原来你没死!”

    南宫燕脸如红布,垂着螓首,羞然无语。

    杨飞望望四周,此处乃一间十分宽大的卧室,四壁挂满字画,主人显然是个读书人,便问道:“小燕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为何在此?”见南宫燕仍是默然不语,慌忙道歉道:“为夫做过诸多错事,累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你不会怪为夫吧?”

    南宫燕闻得此言,俏脸似乎更红了。

    “小燕子,几日不见,你何时变得如此羞怯了?”杨飞哈哈大笑,持起南宫燕玉手,信誓旦旦道:“我杨飞对天起誓,以后若再对你不起,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自小到大,唯有此誓立得如此诚心。

    “杨”南宫燕终于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杨飞却是笑意倏止,如遭雷殛,厉声道:“你不是小燕子?”眼前女子面容与南宫燕有六七分相似,可娇妻那狡黠灵动的眼神是万万假扮不来,而且此女手中尚拿着针线刺绣,以南宫燕那浮燥性子是绝计做不来的。

    那少女一脸惊慌道:“杨公子,你听”

    “我不要听!”杨飞大手一挥,粗暴的将她推倒在地,大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那少女受此委屈,顿时泪如泉涌,勉力爬起,掩面奔出。

    “小燕子!”杨飞无力的靠在榻侧,伤心欲绝:此女既非南宫燕,那她必定凶多吉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无意瞥得那少女留在地上的刺绣,不觉拾起。

    那上面绣着一对枝头高飞的燕子,绣得维妙维肖,已然完工,落款尚未绣完,只留了个王字。

    原来她姓王!杨飞怒气已息,心感歉然:自己投水未死,定是这少女救了自己,自己非但不感恩,还将她当作小燕子,又搂又抱,最后不但不认错,还叱骂于她,真是恩将仇报。

    过了片刻,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行入房来,老远便打揖作躬。

    杨飞本欲起身相迎,那书生慌忙行近道:“恩公切勿起身,以免有碍病势。”

    杨飞疑惑道:“在下好似与兄台素未谋面,亦未施救于你,缘何如此称呼?”

    那书生道:“在下王承裕,恩公可还记得三日前在微山湖畔救过一名老者,那是家父。”

    杨飞恍然道:“原来如此,路见不平,当拨刀相助,举手之劳而已,王兄不必如此客气,再说小弟落水,也多亏令尊相救。”心想方才那名少女多半是这王承裕的妹妹,这王承裕为何不顾忌男女授受不亲的古礼,让妹妹照顾自己?

    王承裕道:“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杨飞道:“在下杨飞,王兄,令尊那日为何会惹上强盗?”

    王承裕道:“家父急赴应天府,为了赶路,便未行驿道,抄了近路,不想碰上强盗,真是多亏恩公搭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杨飞苦笑道:“王兄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恩公,小弟愧不敢当,若蒙不弃,王兄可直呼在下名字。”

    王承裕道:“不知恩公贵庚几何?”

    王承裕说话文诌诌的,若是半年前,杨飞多半不知他所说为何?此刻倒也听得明白,忙道:“小弟年已十九。”

    王承裕道:“在下痴长恩公五载,如此便托大称恩公一声贤弟了。”

    杨飞道:“如此甚好,王大哥,小弟日前惨遭剧变,爱妻身亡,不知她的遗体现在何处?”

    王承裕面露难色道:“这个”

    杨飞道:“王大哥但讲无妨。”

    王承裕道:“实不相瞒,那日骤风暴雨,家父竭尽所能,也只能救起贤弟,这几日风平浪静,愚兄多次派家丁至湖中寻觅,仍是一无所获,实在愧对贤弟。”

    杨飞痴痴失神,许久方道:“此事与大哥并无干系,何需自责。”沉寂半晌,忽又道:“王大哥,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王承裕忙道:“贤弟之事,愚兄自当尽力而为。”

    杨飞道:“小弟亡妻临终之前,曾将幼子交托给附近山里一户李姓人家,小弟行动不便,难以寻找,大哥可否遣人帮小弟前去找找?”

    王承裕精神一振道:“不知贤侄有何特征?”

    杨飞将爱子形容了一番,不过婴儿看来都差不多,说得王承裕满头雾水,最后只好道:“他名为冶操。”

    王承裕道:“那愚兄这就去办妥此事,不找到贤侄誓不回府,卿儿正在熬药,贤弟先歇一会。”

    “卿儿?”杨飞先是一愕,随即回过神来,心知必是先前那青衣少女的小名。

    王承裕瞧着杨飞手中的刺绣,似笑非笑道:“贤弟刚刚不是见过卿儿吗?她闺名王可卿,乃愚兄的侄女,受家父之命,服侍贤弟,若有不周道的地方,贤弟莫要见怪。”

    杨飞慌忙道:“小弟乃粗俗之人,怎敢劳驾卿儿姑娘亲自服侍?”这王可卿与王承裕年岁相仿,想不到竟是叔侄。

    王承裕道:“贤弟切勿推辞,愚兄那侄女也是心甘情愿。”

    杨飞道:“如此有劳卿儿姑娘了。”心想那个王可卿刚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此刻恐怕已是心不甘情不愿,不肯来见自己,看来她还未向王承裕告状,否则王承裕说不得会给自己脸色。

    王承裕微微一笑道:“那愚兄前去寻找贤弟爱子了。”

    杨飞道:“祝大哥马到功成。”

    王承裕走了两步,忽又回过身,自床侧取一柄剑,递与杨飞道:“贤弟落水之后,手中兀自紧紧攥着此剑,想来甚是珍贵,愚兄特地遣人为此剑铸了剑鞘,你看好不好?”

    “多谢王大哥!”杨飞抽剑一瞧,鞘内正是蝉翼剑。

    王承裕道:“贤弟不必客气。”揖手离去。

    杨飞痴痴抚着蝉翼剑剑身,王承裕之语言犹在耳:你手中兀自紧紧攥着此剑!难道自己下意识间,宁肯失去南宫燕,也要保住此剑?他心中既悔且愧,恨不能毁去这柄江湖中人梦寐以救的宝剑。

    剑锋刺骨,杨飞手心温热,脑中忽然一阵晕眩,缓缓软倒,迷迷糊糊间,只见王可卿失声惊呼,匆匆取了香帕缠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右手。

    原来杨飞悲痛之下,竟用右手去握蝉翼剑锋利无匹的剑刃,失血过多,若非王可卿及时发现,他恐怕真会去地府与南宫燕幽会了。

    直到次晨,杨飞方才再度醒转,望着自己裹得似棕子般的右手,苦笑不已。

    王可卿还道杨飞得知妻子死讯,一时想不开又想殉情,怎敢擅离,在榻畔陪了一宿。

    杨飞略略一动弹,王可卿便即惊醒,揉揉美眸,微笑道:“你终于醒了。”

    杨飞一脸愧色道:“王小姐,昨日对你大喝小叫,真是抱歉。”

    王可卿道:“公子情深,思妻心切,无意之举,可卿岂会见责。”

    杨飞目不转睛瞧着眼前这个酷似娇妻的女子,忽道:“毁了你的刺绣,又是错事一桩。”在床前不远的矮凳上,放着那方双燕刺绣,不过已是血迹斑斑。

    王可卿被他看得俏脸通红,羞不可耐,急急道:“不碍事,反正可卿亦是闲来无事,绣着玩的,公子肚子饿了吗,可卿这就前去准备早膳。”言罢,飞也似的逃了。

    杨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杨飞右手受伤,不便用膳,王可卿只好红着脸,一勺一勺将饭菜送到他嘴边,其实王府乃大户之家,家中仆婢数十,若非她执意如此,也用不着做这些卑贱之事。

    用过早膳,杨飞在王可卿的搀扶之下在院内行走,他只因溺水伤了元气,受伤本来不重,休养两日,已然恢复如昔,无聊之下,便练习剑法,不过他右手受伤,改用左手之后,难免错漏百出,还好练了几日,倒也颇有小成。

    杨飞练剑之时,王可卿只是静坐一旁,手托香腮,痴痴瞧着,与南宫燕一动一静,截然相反。

    迎着她满是柔情的目光,杨飞一阵感动,直想上去将她搂入怀中,疼惜爱怜一番,可是心底又觉万分对不起刚刚死去的南宫燕。

    如此过了五日,王承裕终于回府,带回一具婴儿尸体,这婴儿死去已有数日,显得瘦瘦巴巴,杨飞从所裹婴布认出正是自己儿子。

    王承裕缓缓道出详情:他带人在微山日夜打听,终于在杨飞所说的山里找到那户李姓人家,不过一家五口俱已毙命,连仇人也不知是谁。

    杨飞抱着儿子的尸体,直想当众大哭:此情此景,他当可称得上家破人亡。

    是日,杨飞喝得酊酩大醉,满嘴胡言,最后还是由王可卿搀他回房。

    杨飞午夜梦醒,头痛欲裂,不禁大声呻吟起来,顿时惊动住在隔壁的王可卿。

    她匆匆赶至,见杨飞倦缩床头,轻轻发抖,状极可怜,立时母性大发,将杨飞抱在怀中,柔声安慰。

    杨飞枕在她丰满的胸脯之上,失声痛哭,哭得久了,如婴儿般熟睡过去。

    二人搂在一起,没有半丝色欲的味道,如此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王可卿蹑手蹑脚,溜出杨飞房中,不想途中恰好撞见王承裕,她作贼心虚,红着脸喊了声小叔,便逃之夭夭。

    本是满脸愁容的王承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王承裕替杨飞在城外觅了处风水宝地,为杨冶操安葬,另外还为南宫燕立了个衣冠冢,杨飞闭户不出,为妻儿守孝七日。

    第八日,杨飞所救老者王恕回到府上,拜谢过救命大恩,又让他节哀顺便,方道:“逝者已矣,贤侄年方弱冠,焉能无妻,卿儿幼承庭训,尚称得上品貌端庄,贤侄若是不弃,不若纳为继室,贤侄意下如何?”

    杨飞虽早料到,仍觉措手不及,望着躲在屏风后不堪娇羞的王可卿,一时情动,点头允了。

    男女授受不亲,他这几日与王可卿朝夕相处,已有肌肤之亲,依成例王可卿实已非他不嫁,王恕盛情之下,岂好回绝?

    杨飞父母早亡,也不必禀告双亲,如此定下亲事,择下吉日,便在三日后成亲,也好为杨飞冲冲晦气。

    王可卿生母早亡,父亲在外地为官,一时难以赶回,不过王恕在府中一言九鼎,他身为长子,岂敢逆忤父亲之意。

    王府上下,除下孝服,张灯结彩,准备为杨飞和孙小姐举行婚礼。

    有王承裕上下张罗,杨飞反而成了闲人,成天呆坐房中,心中愈发矛盾:南宫燕刚刚过逝不过半月,自己便与别的女子成亲,用狼心狗肺,忘情负义八个大字亦不足为过,可是王可卿情深,王承恕义重,自己又怎能辜负?

    王府乃兖州大族,王恕虽然不欲声张,那些宾客却已闻风而至,到成亲那日,贺礼已然堆积如山。

    可当宾客盈门,万事俱备之际,内府传来消息:新郎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

    王可卿用颤抖的双手展信一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卿儿,对不起!

    两行情泪无力的滑下,王可卿顿时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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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燕子!”杨飞站在微山湖畔,仰天长啸。

    湖水茫茫,碧波荡漾,杨飞不动如松,峙立如山,在湖畔足足站了一日一夜,此时此刻,他好似已与天地融为一体,一呼一吸间,丹田内气圆转自如的在奇经八脉流动,而后竟自周身毛孔散于天地之间。

    刹那间,杨飞幡然醒悟:武林高手所谓的内力其实是广布天地的一种能量,其中修炼过程不过是将其积聚体内,只要能操控自如,体内体外又有何区别?

    最后,他体内已感不到一丝一毫的真气,连全身经脉俱也消失不见,似乎又变成一个功夫全失的普通人,可是当他轻轻劈出一掌,异变陡生,平静的湖面轰声巨响,激起千层巨浪。

    此非紫气神功抑或天香密诀,而是他自创的一种武功,其中之玄妙,恐怕当今世上,明者廖廖。

    杨飞武功大进,却殊无欣喜之意,此刻对他而言,作一名普通人远较武林高手来得称心如意。

    他灵台清明,意念远控,数里之内所有动静,无不尽知,在数百尺深的湖底,终于寻得南宫燕冰凉的尸体。

    杨飞既未觅舟,也未潜水,只是直直向湖心踏去。

    湖中忽然发生奇景,在他面前,湖水平空分开,出现一条数尺宽的甬道,笔直通向南宫燕藏尸之处。

    当他抱出亡妻尸体,出现在湖畔,湖中那条甬道方才合拢,最后,亦未见他有何动作,平空消失于无形。一切如此奇妙,事后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曾有百姓睹此奇景,还道是湖神现世,慌忙跪伏膜拜,后来还凑钱附近建了座湖神庙,据说祈愿颇为灵验,香火亦极鼎盛,此乃后话,按过不提。

    南宫燕尸首在湖水浸泡多日,显得有些浮肿,脸色平静,兀自挂着一丝甜笑,杨飞伸手轻抚,泪水不受控制的狂泄而下。

    在南宫燕原来的衣冠冢旁,又多了一座新坟,所有土石皆乃杨飞用双手所筑,墓碑是杨飞掌削而成,上面的字亦是杨飞亲手所刻,字迹虽然潦草,却包含他的无限情意。

    等一切完工之后,杨飞不眠不食,不休不戚,呆坐墓前,任由风吹雨淋。

    数日之后,王可卿同王承裕前来拜祭,见他这副模样,满腔怨恨顿时化为乌有,黯然泪下,悄悄离去。

    连王承裕也感动之极,不再怪责,说了几句节哀顺便,莫要太过悲伤的话,又命家丁送来食水衣物,还在旁边建了座草庐。

    如此又过了数日,杨飞禁食已久,身体消瘦,神智却愈发清醒。

    是日,草庐来了一个特殊的访客,南宫燕的长兄南宫博。

    原来自杨飞夫妇失踪之后,南宫世家四处寻查,终于找到被钟敏三人击伤,生命垂危的李老伯,找到杨飞当日与钟敏激战之处,由此蛛丝马迹,方才寻到兖州。

    杨飞陡见大舅子,不禁伏首痛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将当日情形一一道出。

    南宫博虽然也是一般的伤心,却也不希望妹夫自此消沉,多番劝慰。

    “人生悲欢离合,在所难免。”南宫博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燕儿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继续活下去,想必你还有许多未曾达成的愿望,以你现在的成就,当非难事。”自杨飞身上,他当然看出惊人剧变。

    杨飞遥望苍穹,一群燕子北飞而去,他沉思许久,心情豁然开朗。

    次日,他一把火烧了草庐,与南宫博揖手作别后,踏上北途。

    ****************************

    一路风餐露宿,日夜皆程,赶了三日,杨飞终于抵达顺天府,他此行目的是看看可有法子打通官府,救出姚昭武,南宫博已允诺南宫世家会竭力相助。然后北去大漠,完成南宫燕生前遗愿,顺便遵白向天遗命将蝉翼剑送抵飞鹰堡。

    南宫世家京城总管南宫远志乃南宫博的堂叔,他远在京城,整日与达官显贵打交道,难免滋生骄绪,对杨飞也倚老卖老,不冷不热。

    杨飞有求于他,也只好忍气吞声。

    直到第三日,南宫远志总算答应带杨飞前去拜会刑部左侍郎龙壮图,龙永年乃龙吟堡旁支,龙吟堡与南宫世家交好,南宫远志因此与龙永年套上交情。

    寒喧一番,杨飞将诉状与厚礼一并陈上,并请龙永年多加周旋。

    姚昭武本是汪直提督之西厂逮缚回京,后来汪直被贬,西厂竟废,姚昭武的案子也移交三司,正是龙永年管辖范围。

    龙永年叹了口气,道:“姚大人清名,本官素有耳闻,他被厂卫押抵京城之时,已有数位御史联名为他陈冤,可他的案子乃皇上御批,近来万贵妃病重,陛下不理朝政,所有折子都留中不发,我等也无计可施,不如你们去找找首辅刘大人,他与姚大人本是故旧,定肯相助。”

    杨飞明知他乃托辞,心中暗骂,口中却是连声称谢,最后求龙永年让自己与姚昭武见上一面。

    龙永年也未推托,一口应允,让杨飞次日前去刑部。

    出了龙府,杨飞请南宫远志先行折回,自己四处逛逛。

    时至戌时,街上行人仍有不少,最热闹的莫过于那些花街柳巷,杨飞锦衣玉袍,正是她们竟相招揽的对象。

    杨飞好不容易摆脱纠缠,逃了不远,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弟。”他不禁愕然,循声望去,来人竟是半年不见,一身便服的朱宸濠。

    杨飞无可奈何,拜伏下去,磕首道:“草民参见世子殿下。”他以前不知朱宸濠身份,尚可称兄道弟,现在京城,若不行此大礼,搞不好落下越礼之罪,吃不了兜着走。

    朱宸濠将他托起,笑道:“二弟何须多礼,你我兄弟一场,若非正式场合,万万不必行此大礼。”

    杨飞低应一声,见他身后还有一名华服少年,另有四人,步履轻颖,身手不凡,目光总是不离那少年,显是那少年护卫,便问道:“世子殿下,这位公子是”

    “二弟,我们既已义结金兰,不管为兄是何身份,你也当已兄长相称,来!”朱宸濠亲热的携手将杨飞拉到那华服少年面前,道:“他是”

    那华服少年抢先道:“在下朱堂,是他的表弟。”

    杨飞暗暗叫苦,这个朱堂龙行虎步,气度不凡,一身贵气,搞不好又是什么世子,难道要他再拜?他装腔作势了一番,却迟迟不肯跪下。

    朱宸濠哈哈笑道:“二弟,你也不必与我表弟讲什么礼数?”

    朱堂附和道:“正是正是,表哥,不知你这位二弟尊姓大名?”

    朱宸濠道:“他姓杨名飞,就是年前救过玲芷的恩公,以前我曾提起,你可还记得?”

    朱堂额手道:“记得记得,杨兄英雄侠士,小弟最为倾慕,怎会不记得?”

    杨飞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朱大哥,不知玲芷姑娘也在京城吗?”

    朱宸濠道:“也在京城。”

    杨飞精神一振,道:“小弟可否见见她?”上次朱铃芷助他逃走,尚未道谢。

    朱宸濠迟疑道:“这个”

    朱堂接言道:“玲芷现在宫中,以杨兄的身份,恐怕不便入内。”

    杨飞啊了一声,忙道:“倒是在下失礼了。”

    朱宸濠道:“你清瘦如此,看来你近来过得不大好。”

    杨飞心中感动,眼眶不禁一红,垂下头去。

    朱宸濠又问杨飞近况,杨飞只说新近丧妻。

    朱宸濠叹息道:“天忌红颜,别后不过半载,想不到弟妹芳魂已杳,明岁清明二弟定要带为兄去弟妹坟前拜祭。”

    杨飞微微点头,哽咽道:“多谢大哥。”

    朱宸濠又道:“二弟节哀顺便,不可太过悲伤。”顿了一顿,揖手道:“时候不早,为兄要陪表弟回府,不知二弟在何处落脚,为兄明日前来拜会。”

    杨飞道:“小弟住在城东高升客栈,不过明日小弟还要前往刑部探视姚大人,可能不在。”

    “姚大人?”朱堂插言道:“哪个姚大人?”

    杨飞道:“就是前山西副总兵姚昭武,他本被汪直等一干奸党羁押回京,后来改囚刑部大牢。”

    朱堂哦了一声,未再多问。

    “朱大哥”杨飞本来还想请朱宸濠帮忙,可朱堂在此,一时不便出口。

    朱宸濠见他欲言又止,拍拍他肩头,微笑道:“改日再说,告辞。”

    朱堂亦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杨飞揖手作别,远远只见朱宸濠毕恭毕敬,亦步亦趋的尾随朱堂身后,不禁有些奇怪这家伙乃何许人也。

    杨飞回到客栈,又见到一个老熟人南宫逸,远远便只闻这个小舅子皆情敌怒喝道:“臭小子,你还有脸见我?”

    若是以往,杨飞必定反唇相讥,可此刻竟然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又闻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道:“南宫大哥,他已然如此难过,看在小妹的面上,你就莫要再责怪他了。”

    杨飞见到梅云清娇俏的身影出现在南宫逸身畔,心神一滞。

    南宫逸冷冷哼了一声,寒着脸道:“燕儿自从跟着他,便未过上一天好日子,最后还为他丧命,眼下丧期未过,他却跑到京城游玩,你让我如何谅解他?”

    梅云清未想南宫逸说出如此严厉的叱语来,顿时为之语塞。

    杨飞胸口好似堵了一块巨石,难受之极,他脸色苍白,嘶声道:“是我害死小燕子的,你一剑杀了我吧。”

    南宫逸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南宫大哥,不要再说了。”梅云清见杨飞身体摇摇欲坠,愈发不妥,匆匆将他搀住,柔声道:“我扶你回房歇息。”

    “我”杨飞大嘴一张,忽然喷了一口血雾,溅了梅云清满身。

    在梅云清的惊呼声中,杨飞终于倒了下去。

    *****************************

    梅云清连运内力,欲助杨飞疗伤,可真气一入这家伙体内,有若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奇的是他体内好似无半分内力,而且全身经脉穴道俱皆不见。

    梅云清无奈之下,软语请来南宫逸为杨飞诊治。

    南宫逸初时不情不愿,把了半天脉,心中无比惊奇。

    梅云清见他脸色有些难看,愈发担心起来,忍不住出声问道:“南宫大哥,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内力不是恢复了吗?怎么又废了?”

    南宫逸摔开杨飞的臭手,回首道:“其实他并无大碍。”

    梅云清奇道:“都吐血了,还说没有大碍?”

    南宫逸叹道:“我都要嫉妒这小子的好命了。”

    梅云清还道他在说自己对杨飞的情意,俏脸微红,郝然道:“瞧你说的。”

    南宫逸转过身去,负手道:“我不知道这小子是如何练的,竟然被他修成这种万中无一的后天绝脉。”

    梅云清疑惑道:“后天绝脉?”

    南宫逸道:“我也只是听闻,具体情形如何,我也说不清楚。”

    梅云清道:“那是好是坏?”

    南宫逸道:“是好是坏,也要看他的造化,有的人生下来,就无经无脉,医书上称作天阴绝脉,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活不到成年,因为他的周身气血无法正常流动,以致身虚体弱,除非有绝世高手助他强行打通经脉,可是这种法子极难成功,就算成功了,输功的轻则功力尽失,重则一命呜呼,想来没人干这种赔体买卖。”

    梅云清追问道:“那后天绝脉呢?”

    南宫逸道:“人体内力,藏于丹田,行于经络,可这些部分,只占人体全身的极少部分,有的武林高手武功练到极致,遇到瓶颈,便用破而后立的法子,运功将周身经脉震散,让自身内力运遍全身,结果往往极为凄惨。”

    梅云清道:“那有人练成吗?”

    南宫逸道:“有,据我所知,就有一个。”

    梅云清大喜道:“是谁?”既然有人练成,那杨飞现在的情形向那人讨教讨教。

    南宫逸一指榻上昏迷不醒的杨飞道:“就是他。”

    梅云清道:“人家跟你说正经常,你却开玩笑。”

    南宫逸道:“所以我才说是好是坏,要看他的造化,不过看他现在的情形,恐怕坏不到哪去?”

    梅云清娇哼道:“他又是吐血,又是功力全失的,还说坏不到哪去?”

    南宫逸笑道:“云清你且宽心,大哥保证你的杨飞没事。”

    梅云清嗔道:“大哥,什么你的我的?”

    南宫逸见她露出儿女娇羞之态,不觉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晌,望着杨飞的老脸,苦笑道:“自闻燕儿死讯,家中笑声杳无,不过最难过之人恐怕就是他了,听我大哥说他在燕儿坟前不食不休,枯坐了七八日,若非家兄劝解,他恐怕会坐死燕儿坟前。”

    梅云清道:“那你明知此事,为何还要责备他?”闻杨飞为了南宫燕寻死觅活,她心中竟有一丝酸楚之意。

    南宫逸道:“这小子一向奸诈无比,谁知他是不是苦肉计,所以我拿言语试试他,哪晓得这小子如此不经激?”

    梅云清哼道:“要是激死了他,看你如何对得起燕儿妹妹在天之灵。”

    南宫逸道:“这小子只是因多日不食,气虚体弱,多吃些人参补补即可,绝无大碍。”

    梅云清如释重负道:“那我便放心了。”坐到榻旁,伸手抚向杨飞消瘦的脸庞,芳心莫名一痛。

    南宫逸自觉不是滋味,便道:“时候不早了,回房歇息吧。”

    梅云清道:“大哥,你先回去吧,小妹再陪他一会。”

    南宫逸再次叹道:“这小子命真好。”心中苦笑,离房而去。

    梅云清埋首杨飞枕边,幽幽道:“难道你忘了对我许下的诺言?”

    “小燕子!”杨飞脸上忽然现出痛苦的神情,双手乱拂,额头大汗淋漓。

    你跟我一起老想着别的女人?梅云清初时本欲拂袖而去,可见杨飞这般情形,顿生怜惜,悄然将他揽入怀中。

    杨飞头枕玉人酥胸,果然过不不久,便平静下来,呼吸匀和,脸泛笑容,嘴角还恶心的溢出口水,滴到梅云清胸前,将她本来血迹斑斑的衣襟糟蹋得不成样子。

    梅云清哭笑不得,轻轻啐骂一句,放下杨飞,便欲起身离去。

    忽然,她玉手一紧,被人拉住,回首看去,只见这家伙目光如炷,射出万丝情意。

    梅云清心弦振憾不已,若说原来的杨飞总是油滑轻浮猥琐之态,现在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毅之感。

    梅云清强抑娇羞,嗔道:“原来你早醒了?”

    杨飞怔了一怔,随即回复如常,毫不辩解道:“你可不可留下来陪我?”其实他是梅云清放下他那刻方才醒来。

    梅云清犹豫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迎着杨飞略带央求的眼神,不禁坐了下来。

    杨飞依旧将心上人玉手握在掌心,倚坐床头,侧首瞧着她的如花娇靥,问道:“你来京城干什么?”他当然不会自大到以为梅云清特地到京城与自己幽会。

    梅云清道:“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万贵妃病重,皇上广发诏令,悬以重赏,召集天下名医,共商冶病之策,听说连‘医圣’王弘义老前辈也亲临京城,我想许子吟或许会至,故而前来寻找。”

    杨飞道:“此事我亦曾听闻,我小舅子来此,难道也是为了讨个一官半职?”

    梅云清道:“他是陪我来的,你以为他象你,是个官迷吗?”

    杨飞暗自苦笑,低头看着梅云清那只白玉无暇的右手道:“如能永远握着你的手,就是给我做皇帝也不干。”

    梅云清一阵羞涩,匆匆抽回玉手,扯开话题道:“那你来京城所为何事?”

    杨飞道:“你还记得那位姚大人吗?我是为了救他而来。”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说起来他还是你的岳父。”

    杨飞道:“青青临死之前,仍念念不忘他的父亲。”

    梅云清肃然道:“姚小姐也死了吗?噢,对不起。”

    杨飞强笑道:“你又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为何要道歉?”

    梅云清道:“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想不到你对燕儿妹妹用情如此之深。”

    杨飞反问道:“那你会不会吃醋?”

    梅云清道:“如果我这也吃醋,那燕儿妹妹在地下也会笑话我。”

    杨飞神色黯然,双目隐现泪光,低声道:“她在天之灵,知道我现在跟你这般说笑,大概也会怪我薄情寡幸。”

    “不会的。”梅云清道:“燕儿妹妹知道你这般念着她,亦会含笑九泉,她在天有灵,怕也不愿你总是如此伤心自责,都怪我”

    杨飞偷偷拭去泪痕,愕然问:“怪你?”

    梅云清一脸愧色道:“当初若非我起意让小兰跟你,也不会发生此事。”

    杨飞呆呆不语:不错,当初若非梅云清让梅兰跟着自己,便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可是后来若非自己太过花心,梅兰恐怕也不会伤心求去,结下恶念。万事有因皆有果,真是奇妙之极。

    第三章夜闯皇宫

    次日,杨飞老早前往刑部,如愿见到姚昭武。

    刑部大牢关的多是一些落罪官员,故而倒也算是上干净,每人皆单囚一室,比杨飞住过的死牢条件好多了。

    这名原来英姿勃发的儒将此刻精神萎靡,周身伤痕累累,只余双目露出坚贞不屈的神色,看来在南北镇抚司吃了不少苦头。

    “姚大人,您吃苦了。”杨飞曲膝跪倒,泪光闪动,姚昭武于己有知遇之恩,可自己不但兵败连累他,还有失重托,让青青惨遭横祸。

    姚昭武隔着牢栏,将杨飞托起,见左右没有狱卒,压低声音道:“原来你就是杨飞,小飞,你何必冒险前来见我。”

    杨飞道:“大人有恩于我,我怎可贪生怕死?小飞正在四处周旋,想法子救大人出来。”

    姚昭武摇头道:“没用的,老夫的案子乃皇上御批,皇上金口一开,断无反复的道理,何况老夫确有罪责。”

    杨飞道:“就算去找皇帝老儿,小飞也不会放弃救大人出来。”

    姚昭武脸色一变,喝道:“不可对皇上无礼。”

    杨飞连忙改变语气道:“小飞此来京城,只为了救出大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姚昭武叹了口气,问道:“青青近来如何?”

    杨飞最惧他问起姚柳青,可又不得不如实以告,欲言又止道:“青青她”

    姚昭武道:“立志那逆子就不提了,老夫最放不心的就是青青,她外柔内刚,决定的事谁也无法劝阻,两个月前她偷偷来见我”

    “两个月前?大人,你说什么?”杨飞大吃一惊,姚柳青早在去年便已自尽而亡,怎会在两个月前前来探望父亲?姚昭武决无认错女儿的道理,莫非是姚柳青的鬼魂?这也太荒诞了吧?

    姚昭武反问道:“难道青青未曾跟你提起?怪不得我问起她你的情况她也是言词闪烁,不肯详说。”

    杨飞点头道:“青青从未提及,她说了些什么?”

    姚昭武道:“青青跟你说的一样,为了救我这老朽之躯,就算潜入皇宫,也在所不惜。”又问了一句:“青青近日可在你身边?”

    杨飞信口胡诌道:“近些日子青青神秘兮兮的,我也不知她在干些什么?这几日更是不见踪迹,莫非”

    姚昭武道:“这孩子定是偷偷潜入皇宫了。”

    杨飞道:“大人,你肯定两月前来探视的确是青青吗?”

    姚昭武点头道:“当然错不了,老夫怎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杨飞心中欢喜,握紧双拳,无比坚定道:“我定会寻到青青,再也不会让她做傻事。”

    姚昭武一脸欣慰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心中足矣。”

    杨飞又问:“大人在京可有旧识?小飞找他们试试,向皇上求情。”

    姚昭武道:“该找的青青都找过了,罢了,罢了。”

    杨飞道:“小飞堂堂男儿,说起话来也较有份量,试试也无妨。”

    “好吧!”姚昭武念了一些官职人名。

    杨飞默念数遍,牢牢记下,方道:“大人,那小飞先行告辞了。”

    姚昭武道:“你寻到青青后,如果事不可为,便不要再为我这老朽之躯费事了。”

    杨飞点点头,环顾四周无人,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以些微可闻的声音道:“大人,万一大难难逃,提前服下此药,便可少却许多痛苦。”其实此药乃他花重金所购,一旦服下,立即昏厥,脉停气止,似重病猝死,不过在十二个时辰后,便会死后复生,那时只要做做手脚,就能救出姚昭武。

    杨飞虽未明说,姚昭武亦猜知其中必有蹊跷,也未多问,偷偷藏好,若无其事道:“以后不要再来看老夫了。”

    杨飞点头道:“大人多多保重。”作了一揖,步出牢外。

    得知姚柳青死而复生,杨飞亡妻之痛稍减,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姚柳青,以免终生抱憾。

    出了刑部,午门大开,正是散朝之时,大小官员鱼贯而出,杨飞耳力极佳,遥望紫禁城,远远便闻一些官员感慨:“皇上今日又未临朝。”

    杨飞心中一动,侧身待龙永年经过,高声道:“龙大人。”

    龙永年老远便看见他,却故意避开,闻言不得不驻足道:“你有何事?”

    杨飞陪着笑脸道:“龙大人,你日前让晚生去找首辅刘大人,不知哪位大人才是?”

    龙永年指指不远正与几名官员私语的老者道:“那位便是。”

    杨飞道:“多谢龙大人。”

    龙永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此时首辅刘吉登上官轿,正欲离去。

    杨飞整整衣襟,快步追上,拜伏在地,拦轿喊冤。

    一名鸣锣开道的官差厉声大喝道:“何方刁民,竟敢拦首辅大人的官轿?”

    杨飞装腔作势道:“大人,草民实有天大的冤情。”

    那官差道:“你若再不让开,交由顺天府尹查办。”

    “且慢,停轿!”刘吉掀开轿帘,招招手道:“你起来。”

    “多谢大人。”杨飞慌忙爬起,恭恭敬敬的呈上状纸。

    刘吉命人接过,略略瞧了一眼,道:“姚昭武跟你是何干系?”

    杨飞道:“是草民的表叔。”

    “你要申冤,该去大理寺或都察院。”刘吉道:“刚刚本官见你与刑部龙侍郎搭讪,莫非是他的指点?”

    杨飞连忙否认道:“是草民自己的主意,大人乃百官之首,素来公正廉明,为人称道,与家叔又是旧识,草民不找大人应找何人?”

    刘吉道:“本官承蒙圣眷,忝为内阁首辅,只备顾问,岂可越职管此刑名之事?”

    杨飞又道:“如此可否请大人呈上奏折,为家叔陈冤?”

    刘吉为难道:“这几日皇上并未临朝,奏折已堆积如山,再呈一折,恐怕也无济于事。”

    杨飞道:“如果皇上临朝的话,可否烦请大人呈上一折?”

    刘吉满口允了。

    杨飞心知他只是敷衍了事,心中虽然大骂,仍佯作欢喜的连声称谢。

    他肃立道旁,目送刘吉官轿离去,回望巍峨屹立的紫禁城,心想难道自己真要学姚柳青般混入宫内。

    回到客栈,已是晌午,梅云清二人迟迟未归,杨飞虽闻姚柳青生还的喜讯,心中仍觉苦闷,喝了几杯闷酒,找南宫远志支了一万两银子,备了十来份厚礼,准备送给姚昭武的那些旧识,尤以刘吉府上的那份最重。

    等到晚膳之后,仍不见梅云清回转,杨飞茶饭不思,暗暗骂了南宫逸两声,一一登门向那些官员求助。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贪员墨吏礼虽收了,一个个却是互相推委,杨飞见完一个骂一个,骂得口干舌燥,依旧毫无结果。

    姚昭武托付寻找姚柳青之事,也是极为难办,这顺天府数百万口,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

    难道自己真的一事无成?杨飞狠了狠心,决意潜入宫内,就算揪住皇帝老儿的胡子,亦要办成此事。

    他匆匆赶回客栈,换上夜行衣,犹豫一下,将蝉翼剑藏入袖中,便欲溜出窗外。

    孰知梅云清恰好回来,见他如此打扮,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

    杨飞支支吾吾道:“这个”眼珠一转,有些酸溜溜的反问道:“你跟我小舅子现在才回来?”

    梅云清白了他一眼,道:“谁说的,人家白日出门之后,便与南宫大哥分手了。”

    杨飞道:“你劳累一日,定然乏了,好好休息,我出去办些事情,去去就回。”

    “不行。”梅云清道:“以你现在的情形,岂可出去冒险,要去我也要陪你一起。”

    杨飞心中一甜,皱眉道:“那个地方凶险无比,而且也不是你们女儿家能去之地。”

    梅云清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哼道:“莫非你又想去青楼?”

    杨飞怎料引起她的误会,苦笑道:“有你在此,我岂会去那种地方?”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若人家不在这里,那你便去了,对不对?”

    杨飞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不是,不是。”

    梅云清道:“还不从实招来?”

    杨飞老老实实道:“我要去皇宫找皇帝为姚大人申冤?”

    梅云清神色一变,哼道:“那我更不能让你去了,不行,你今晚要留下来陪我。”忽觉自己最后一句话太过暖昧,俏脸微红。

    若是往常,杨飞肯定打蛇随棍上,缠着梅云清问如何陪法?可此刻他满脑子便是去见皇帝,为姚昭武申冤的念头,就算梅云清也阻止不了。

    杨飞虽然没有说话,可那坚定的神情已让梅云清知道自己的劝阻不过是白费功夫。

    梅云清改变主意道:“要去可以,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以她的武功,夜入皇宫,自保当然绰绰有余。

    杨飞哪知她会生出这种念头,急急道:“不行,夜闯皇宫,惊扰圣驾乃灭族大罪,救姚大人是我的事,怎可连累于你?”

    梅云清望着他,轻声道:“你我夫妻一体,又何分彼此?”

    “你说什么?”杨飞呆若木鸡,回过神来,顿时欣喜若狂,将心中人紧紧搂入怀中,涎着脸道:“可不可以再说一遍让为夫听听?”

    梅云清告在他胸口,声若蚊蚋道:“虽然你尚未娶我,可是在我的心中,早已视你为夫。”

    “真的?”杨飞迎上梅云清笃定的眼神,垂首向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吻去。

    良久唇分,杨飞深情款款道:“云清,我一定会终身守候在你身畔,誓不分离。”

    “咳咳”门口传来南宫逸不凑趣的声音:“云清,我可以进来吗?”

    梅云清红晕满脸,挣开杨飞,娇声道:“当然可以。”

    “看来为兄来的不是时候。”南宫逸含笑望着杨飞。

    杨飞不待梅云清说话,便道:“你来得当然不是时候。”右手还示威似的搂住梅云清的纤腰。

    南宫逸毫不动怒,正色道:“为兄走访了太医院,京城大小上百家药铺、医馆,未曾打听到许子吟的下落。”

    梅云清推开杨飞的色手,道:“多谢大哥,看来那许子吟并未来京城。”

    南宫逸道:“也不尽然,说不得许子吟乔装易容,此刻正在宫中为万贵妃诊治。”

    梅云清沉吟道:“也有可能,小妹和杨飞正要夜探皇宫。”

    南宫逸拧起剑眉道:“以你的武功,当可去得,为何要带上他这么一个拖油瓶?”

    “拖油瓶?”杨飞气冲冲道:“你说谁呢?”

    南宫逸笑而不答,揖手道:“为兄困了,要去就寝,祝你们一路平安。”

    杨飞咬牙咧齿,冲他的背影直挥老拳,余怒未消道:“一觉睡死,别再起来了。”

    梅云清笑道:“人都走了,你还嚷什么?”

    杨飞反问道:“云清,你真的要去?”

    梅云清道:“当然,刚好我也去皇宫去找许子吟。”

    杨飞道:“不过为夫有些担心。”

    梅云清道:“以我的武功,你担心什么?”

    杨飞愁眉苦脸道:“万一那皇帝老儿瞧见你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色性大发,非要将你娶进宫去,那可该当如何是好?”

    梅云清啐道:“狗嘴吐不出象牙,还以为你转性了,原来仍然死性不改。”

    杨飞哈哈一笑,道:“那你总该似我这般,装扮装扮,做贼也得有个做贼的样子。”

    梅云清媚眼一横,道:“就依了你吧。”

    杨飞连骨头都酥了半截,就差没有提议在旁观瞻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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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风高潜入夜。

    梅云清一身黑衣,面蒙黑巾,果然颇有女飞贼的风采,不过那身劲装衬着她玲珑曼妙的美好身材,反而更加令人血脉贲张,就是背上负的那把古剑有些大煞风景。

    杨飞捏着心上人软绵绵的小手,心儿扑扑直跳,自南宫燕死后,他还未曾如此兴奋。

    宫墙高达十数丈,墙下不时还有锦衣卫巡视,宫城之上亦有锦衣卫把守,守卫之严密,别说两个大活人,就算一只苍蝇,亦难飞渡。

    梅云清瞪了魂不守舍的杨飞一眼,低问道:“以你的轻功,可有法子进去?”

    杨飞魂回魄转,豪气万丈道:“咱们今晚夜入皇宫,若连门都难入,岂非辱没了为夫的名头。”

    你有什么名头?梅云清含笑不语,心想你这家伙体内无半丝内力,本庄主便看你如何吹此牛皮。

    杨飞深深吸了口气,装腔作势一番,周遭突然升起无数黑雾,将二人淹没其中,托着他们徐徐腾空。

    现在这般情形,莫说四周漆黑一片,就算皓月当空,近身三尺,旁人肉眼恐也难见。

    梅云清大讶不已,心想这还叫武功吗?难不成杨飞习武不成,改练茅山巫术?

    杨飞得意之极,自湖边蜕变,他就发现自己体内真气虽然消失,却可随意操控吸发周身数十丈之内的天地之气,飘浮于天地之间,这隐身之术乃从李梦柔那偷学而来,至于这黑雾,却是他画蛇添足,故弄玄虚,存心卖弄而已。

    杨飞藉机将心中人紧紧抱住,无惊无险的穿过宫墙,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避过宫内的侍卫,二人隐藏在一处屋角阴暗之处,杨飞有些喘气道:“咱们这不是进来了?”

    “算你本事!”梅云清白了他一眼,奇道:“你这武功从何学来?”

    杨飞在心上人面前露了一脸,当然要大大吹嘘一番道:“此非武功,而是仙术,为夫苦坐半月,焉能无功?实不相瞒,那时为夫神游太虚,直达天庭,有幸得太上老君指引,已然修成地仙,什么浮空之术,隐身之法,皆不在话下。”

    梅云清啐了一声,自然不信这般鬼话,不过心中对杨飞这种武功亦是佩服之极,以她的武功,要浮空片刻,尚能勉强办到,但要潜踪匿形,却是万万不能,至于那些黑雾,肯定是这家伙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杨飞见梅云清满脸不屑,大觉丧气,语归正题道:“听说这皇宫房间有千万之数,不知皇帝老儿藏在何处?”

    梅云清悠然道:“你不是说你是半仙吗?何不施术找出皇帝,让人家见识见识?”

    杨飞哪里施得出来,嘿嘿笑了两声,搔搔头皮,急中生智道:“为夫只是半仙,法力不足,一天只能施一次法,否则有伤仙体。”

    楷云清噗哧一笑,道:“照你的意思,现在就要靠我一个人了?”

    “正是,正是!”杨飞头如蒜捣。

    梅云清道:“要找皇帝,倒也不难,法子多的是。”

    杨飞道:“还不快说。”

    梅云清微笑不语,凝视前方一条走廊,等了半晌,只见一名太监端着托盘匆匆行过,玉指一曲,那太监闷哼一声,软软倒地,杨飞心领神会,眼明手快,将托盘接在手中。

    二人将那太监拖到暗处,梅云清点了他几处穴道,将之拍醒。

    那太监陡见两个黑衣蒙面人,顿时大骇,想要喊叫,张大嘴巴,却发现半点声音亦难发出。

    杨飞一拳轰出,太监身旁出现一个大坑,他恶狠狠道:“你若敢喊叫,小心老子这般一拳将你轰成肉泥,埋在地下做花肥。”

    那太监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

    梅云清解了他的哑穴,以嘶哑的声音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乖乖道:“小人叫宋福顺,别人都叫我小顺子。”

    “小顺子!”梅云清默念两声,又问道:“那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宋德顺道:“去安喜宫给万娘娘送汤药。”

    杨飞心想这么巧,忙道:“你说的万娘娘是不是皇上最宠爱的万贵妃?”

    宋德顺点头应是。

    梅云清道:“安喜宫在什么地方?”

    宋德顺朝左方一座灯火通明的华丽宫殿呶呶嘴道:“就是那里。”

    梅云清道:“你若敢骗我们,小心你的小命。”

    宋德顺忙道:“小人决计不敢。”

    梅云清一指点了他的昏穴。

    杨飞忍不住问:“云清,你为何不问他皇帝老儿现在何处?”

    梅云清没好气道:“为防刺客,宫内除非近侍,谁会知道皇帝呆在何处?若连这小太监都知皇帝的位置,那他早死一百遍了。”

    杨飞一想也对,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梅云清道:“皇帝既宠万贵妃,想来每日必至她的寝宫探视病情,咱们守株待兔,必能相见,再说许子吟若是入宫为万贵妃诊病,万贵妃病情一日不愈,许子吟定然不会离开,咱们此去安喜宫,不是正好一箭双雕。”

    杨飞心中叹服,大拍马屁道:“云清你冰雪聪明,天下无人能及,为夫虽为半仙,也自愧不如。”

    梅云清轻哼一声,道:“这小太监既是去安喜宫给万贵妃送汤药,那里的宫女太监久候不至,必然生疑,咱们又势必不能放了这小顺子,为免打草惊蛇,所以要劳你的驾,将汤药送去。”

    “要我送?”杨飞望着梅云清窃笑的神情,恍然大悟道:“你要我假扮太监?”

    梅云清赞许道:“孺子可教也,你去的话,还能打探一下情况。”

    杨飞道:“你要为夫扮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扮太监,万一弄假成真,连那玩意都没有了,为夫如何助你传宗接代?”

    梅云清闻此污言秽语,顿时羞得俏脸通红,幸好面蒙黑巾,瞧之不见!她娇哼道:“你去是不去?”

    杨飞举手投降道:“去,去。”心想自己衙役、和尚、强盗、采花贼、鞑靼兵都假扮过,独缺太监一职,看来今日只好试上一试了。

    梅云清道:“事不宜迟,快换衣服。”

    杨飞更衣,梅云清并不避忌,还伸手相助,剥下宋德顺身上的太监服,帮杨飞换好之后,将宋德顺拖入花木之中藏好,就算有人经过,若非细察,亦难瞧见。

    杨飞端起托盘,打了一诺,憋起嗓门尖声道:“云清,你看为夫扮相如何?”宋德顺与他身材相仿,这太监服穿在身上倒也十分妥贴。

    梅云清听得毛骨悚然,仔细打量一番,耐着性子道:“你矮下身子。”

    杨飞乖乖曲身。

    忽然,唰的一声,梅云清古剑出鞘,横在杨飞面前。

    杨飞吓了一跳,连退数步,一手托盘,一手捂住下体,骇然道:“云清,你想干什么?”心想难不成梅云清因爱生恨,看他这假太监不顺眼,要将他变真太监?

    他快梅云清更快,剑光一闪再闪,杨飞只觉身上一凉,心中大叫完了。

    梅云清吹吹留在剑上的短毛,面无异色道:“好了。”

    杨飞惊魂未定,摸摸那里,还好,弟尚安在。

    他哭笑不得道:“云清,你要帮我剃须,何不早说,害我以为梅云清又是羞涩,又是好笑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你多久没刮胡子了,浓髯满脸,别人一看便知是个假太监。“

    “多谢云清!”杨飞打了个哈哈道:“那为夫这就去安喜宫了。”

    梅云清道:“这德顺被我点了昏穴,十二个时辰后方会醒转,你一定要在此之前打探到许子吟和皇帝的下落。”

    杨飞反问道:“云清你呢?”

    梅云清道:“我会悄悄跟在你身后,见机行事。”

    杨飞道:“那你小心一点,万一有变,自个逃出宫去,不用管我。”

    梅云清柔声道:“你也要小心,记得随机应变。”言罢,跃上屋顶,瞬即不见。

    杨飞定定心神,学着那宋德顺的样子,行规矩步的双手托盘,朝安喜宫行去。

    一路碰到两次宫女,杨飞强作镇定,倒也有惊无险。

    来到安喜宫前,早有一名宫女候在那里,焦燥不安的走来走去,远远瞧见有人,气呼呼道:“小顺子,为何这么晚?误了娘娘的病情,小心你的狗命。”

    杨飞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步上前去。

    待杨飞行得近了,那宫女一看不是宋德顺,愕然道:“你是谁?宋德顺呢?”

    杨飞细声细气,胡编乱造道:“小人叫宋飞,小顺子晚膳吃坏了肚子,正在茅厕出恭,他不敢怠慢了贵妃娘娘的汤药,便托小人送来,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他来京城混了数日,一口京腔倒也学得马马虎虎。

    那宫女二十来岁,闻杨飞喊自己姐姐,顿时眉开眼笑,疑心尽去,道:“姐姐名唤彩霞,小飞子,你的嘴可比小顺子嘴甜多了,站着干什么,快随姐姐端药进去。”

    杨飞未想这彩霞如何轻易相信自己的屁话,暗喜之下连她喊自己小飞子也未放在心上。

    这万贵妃本是当朝董太后宫中的宫女,较皇帝朱见深大了十多岁,朱见深还是太子时每日到母后宫中请安,便与她勾搭成奸,后来做了皇帝更是将她封为贵妃,只是碍于万贵妃出身寒微,兼有太后反对,始终不能封为皇后。

    朱见深对这万贵妃可谓一往情深,二十年来始终宠爱有加,为她不但废了最初的吴皇后,连后来立的王皇后也是不理不睬,万贵妃虽为贵妃,日常用度,舆车礼仪亦与皇后无异,朱见学近年还专门为万贵妃建了一座华丽的宫殿,便是这座安喜宫。

    此宫规模宏大,在皇宫亦是数一数二,殿内的那根主梁乃终南山中的千年古木,仅此一项,耗资巨万,宫内金碧辉璜,处处雕龙画凤,展示着皇室的威严气度。

    穿过重重宫门,杨飞随彩霞来到如雷灌耳的万贵妃寝殿,在那张奢华已极的巨榻之上,侧躺着一个女人,杨飞离得且远,又不敢抬头,难以看清她长得如何天香国色,倾国倾城。

    彩霞接过汤药,先用银匙试了一口,这才换过用具,娇声道:“娘娘,药来了。”

    一个慵慵懒懒的声音道:“又要喝药?”

    彩霞道:“皇上叮嘱过,一定要侍候娘娘按时服药,奴婢不敢抗旨。”

    万贵妃道:“别拿皇上的圣旨来压我。”

    趁着彩霞等数名宫女服侍万贵妃喝药之机,杨飞透过帘缝,偷眼瞧去。

    那万贵妃生了一双丹凤眼,圆圆的脸蛋,虽说卧病不起,仍然风情万种,娇媚动人,乍眼看去不过三十许人,若非眼角有些鱼尾纹,恐怕谁也猜不到她已过五旬。

    杨飞只觉这万贵妃虽是尤物,倒也并非如何艳绝人寰,不禁老大瞧不起皇帝来,心中自鸣得意:我的云清可比这老婆娘好看得多。

    许是感应到他的鄙夷目光,万贵妃咦了一声,问道:“这个奴才从何而来,本宫为何从未见过?”

    杨飞呆了一下,才想她是在问自己,心中一骇,慌忙跪在地上,伏首道:“奴才名宋飞,是”暗忖这万贵妃说话中气十足,看来并不似染上重病,为何外间传得沸沸扬扬,惹得皇帝大动干戈。

    彩霞抢先说道:“他跟先前送药的小顺子一样,都是梁公公的下属,今日小顺子生病,便让他来了。”

    “你过来。”万贵妃朝他招了招手。

    杨飞狐疑不定,见彩霞朝自己连使眼色,只好爬了起来,弓腰小心翼翼的步到榻边,同时蓄势运劲,万一不对,也好冲杀出去。

    万贵妃玉手探出,娇声道:“扶本宫起来。”

    “是,娘娘!”杨飞心知万贵妃必是从自己身上看出破绽,否则她堂堂一个贵妃,为何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太监感兴趣。

    万贵妃手上肌肤嫩滑如玉,不见丝毫松弛之感,哪似五旬妇人,杨飞不禁又暗暗骂了声老妖女。

    蓦地,杨飞忽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柔内力透入堂掌背,心中顿时大奇:难道这久居深宫的老妖女还会武功?他犹豫一下,立时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手臂抖个不停。

    彩霞惊道:“娘娘,您受惊了?”好似吃亏不是杨飞,而是万贵妃。

    万贵妃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没事,本宫要休息了,都退下吧。”

    一干宫女齐声道:“是,娘娘!”

    彩霞搀起杨飞,快步行出殿外,这才问道:“你没事吧?”

    杨飞苦笑摇头道:“没事,没事。”

    彩霞道:“到我屋里我帮你看看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杨飞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他里面尚穿着夜行衣,若是如此岂不露馅?

    彩霞哼道:“人家一番好心,你还不领情。”

    杨飞挥挥手臂,赔笑道:“彩霞姐姐,你看我真的没事。”这倒是实情,万贵妃那股内力虽然阴毒,倒也奈何不了他。

    彩霞道:“那你肚子饿不饿,姐姐屋里有糕点,去吃一点吧。”

    杨飞与她不过初次见面,不知她为何对自己如此热心,也不好拂了她的美意,点头道:“多谢姐姐。”

    彩霞乃万贵妃贴身宫女,住处在安喜宫一隅,在侧殿角落的一间小屋内,设有两张木榻,除一张梳妆台,另外还有一个木柜。

    彩霞点燃油灯,着杨飞坐下,自柜内取了几碟糕点,递到杨飞面前。

    那些糕点精致之极,以彩霞的身份,万万享用不起,杨飞吃了两口,疑惑道:“彩霞姐姐,你这些糕点是哪来的?”

    彩霞道:“当然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你放心好了,吃了不会有问题的。”

    杨飞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他今日四处拜会大官,连晚膳都忘了吃。

    彩霞坐到他身畔,笑咪咪的看着他。

    杨飞佯作无心问道:“皇上这些日子常来探望娘娘吗?”

    “是啊!”彩霞反问道:“你问这干什么?小飞子,在宫里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多问。”

    杨飞哦了一声,道:“小弟入宫大半年了,还从未见过皇上,不知有没有这个福份。”

    彩霞道:“自娘娘生病,皇上每日早晚必来探望,最短的时候也要呆半外时辰,你以后多来送药,定能见到,对了,你进宫才大半年,不是自幼净身入的宫吗?”

    杨飞道:“当然不是。”

    彩霞垂下首去,低声问道:“那你净身之前有没有同女人好过?”

    杨飞哪知她会问出这般大胆露骨的话来,顿时目瞪口呆,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后面加了一句:才怪!

    彩霞幽幽叹了口气,将头倚到他肩上。

    宫装本就较寻常女衣来得宽大,杨飞目光斜视,自彩霞雪白的胸口瞧去,力透纱衣,直视她尖拔挺直的乳峰,心中欲火大盛,恨不能伸出手去,抚摸一番。

    似彩霞这些宫女十二三岁入宫,除非得到皇帝宠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外,就只有等到人老珠黄方可出宫嫁人,其中的二十载青春虚耗,寂寞之时难免要与宫内的太监们干一些假凤虚凰的事来,宫内太监宫女头头对此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彩霞曾见皇帝和万贵妃翻龙覆雨,人事早解,春心寂寞,今日见杨飞样貌虽非英俊,却给人一种少年老成,历尽沧桑之感,较之宫中原来那些尖嘴猴腮的太监来得顺眼多了,更何况这小子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她舒坦之极,待见杨飞眼睛尽瞟自己胸口,不但不避,反而一挺酥胸,似想让这家伙看得更清楚一些。

    杨飞老脸一红,避开目光,心想熬到明日早上见到皇帝再说,至于许子吟,若曾进宫为万贵妃治病,彩霞一定见过,就是不知要寻个什么藉口查问。

    “小飞子!”彩霞忽然反手紧紧抱住杨飞,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床。

    “姐姐,不要这样!”杨飞许久未近女色,怀拥彩霞丰腴的玉体,只觉口干舌燥,他奋力挣扎,又不能显露武功,哪敌得过性饥欲混,如狼似虎的彩霞,心想怪事年年有,就属今天多,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假扮太监,竟然会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强奸,说出去鬼都不信。

    “嗤”的一声,杨飞太监服被彩霞扯破一个口子,心中大叫完了。

    突然,油灯一闪,一道劲风掠来,击在彩霞背上,彩霞闷哼一声,软倒在杨飞怀中。

    第四章假扮太监

    “云清!”杨飞推开彩霞,如施风般冲出门外,却不见梅云清的身影。

    杨飞自知梅云清吃醋,心中又喜又忧,回头解了彩霞的穴道,佯装昏倒在地。

    彩霞幽幽醒来,匆匆将他拍“醒”,神色慌张的问道:“刚刚发生何事?”

    杨飞“神色恍忽”道:“方才我见到窗口有影子闪过,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彩霞神色大变,畏手畏脚的推窗瞧去,外面走道漆黑一片,哪见人影?她慌忙关紧门窗,缩回杨飞身畔,欲言又止道:“难道是”

    杨飞故作不解道:“是什么人?”

    彩霞颤声道:“白云的鬼魂。”惊叫一声,钻入杨飞怀中,娇躯兀自不停颤抖。

    杨飞奇道:“白云是谁?”他满怀温香,却不敢揩揩油水。

    彩霞犹豫一下,方道:“白云原本跟我住一起的,上次得罪了娘娘,被梁公公活活杖毙,她含冤而死,肯定是阴魂不散”双手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白云妹妹,我们感情一向不错,你死了也别缠上我啊。”

    杨飞暗暗好笑,安慰道:“没事的,彩霞姐姐,白云的冤魂就算要寻人晦气,也该去找梁公公。”

    彩霞稍感心安,问道:“那刚才我们为何一起昏过去?”

    杨飞道:“姐姐日夜服侍娘娘,难免操劳过度。”

    彩霞道:“说得也对。”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小飞子,你要不是太监,我也不是宫女,一定嫁你作媳妇儿。”

    杨飞含含糊糊的应了,道:“姐姐,这些日子娘娘生病,进安喜宫的太医你可都见过?”

    彩霞点头道:“这是当然。”

    杨飞道:“姐姐可曾见过一名叫许子吟的大夫?”

    彩霞道:“我们做宫女的,哪有资格打听那些太医的名讳,你问这些做甚?”

    杨飞道:“那许子吟是我的一个远亲,前些日子托人带话进宫,说近日会给贵妃娘娘治病。”

    彩霞哼道:“原来你接近我是事出有因。”

    杨飞辩解道:“姐姐冤枉啊,小弟一见姐姐,便生亲近之感,绝无他意。”

    “好了,好了!”彩霞道:“那许子吟是何模样,看姐姐记不记得。”

    杨飞将许子吟的容貌征形容一番,满怀期望道:“姐姐可曾见过?”

    彩霞想了半天,道:“那些太医多是老者,鲜少有你说的这般年轻的。”

    杨飞失望道:“没有吗。”

    彩霞道:“以后姐姐多多留意便是。”

    杨飞道:“多谢姐姐。”

    彩霞笑道:“不要这般客气,以后你升官发财,别忘了姐姐便是。”

    杨飞连忙应了,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知道小顺子的肚子拉好了没?”

    彩霞道:“那个小顺子呆呆傻傻的,让人看了就生气,以后你让他别来送药了。”

    杨飞故作不解道:“那谁来送药?”

    彩霞啐道:“笨蛋,就是你啊。”

    杨飞正中下怀,却道:“可是小弟另有职司,今日只是临时顶替。”

    彩霞道:“那我去跟梁公公说,让你与小顺子换一换。”

    杨飞道:“不必劳烦姐姐了,小弟自个去说。”

    彩霞道:“那好吧。”

    杨飞道别之后,尚未溜出安喜宫,忽闻一个尖嗓高喊“皇上驾到!”,自门缝瞧去,只见一大帮人向此行来,在前引路的是个老太监,队伍正中舆仗下有名身穿皇袍的老者,龙行虎步,踏入殿来,想来必是当朝皇帝朱见深。

    朱见深今年不过四旬,较万贵妃小了十多岁,可看起来反似老夫少妻,杨飞由此推及,朱见深这个皇帝恐怕也不大好干。

    整个安喜宫顿时喧哗起来,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不知从何处钻出,在走道两侧跪了一地。

    杨飞为免被人认出自己是个假货,悄悄跪在最后,他进宫便是为了寻到皇帝,可此刻真见了朱见深,反而没了主意:这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呈上诉状?若似见刘吉般堂而遑之的拦前喊冤,恐怕刚一露面,便被当作刺客大卸八块了。

    直到朱见深步入万贵妃寝殿,那名老太监方道:“都起来吧。”

    彩霞身为万贵妃的贴身宫女,自要随侍左右,杨飞也藉机跟在她身后来到寝殿之外,凝神偷听里面动静。

    只闻万贵妃虚弱的声音道:“皇上,请恕臣妾重病缠身,不能行礼。”杨飞这时才知她在皇帝面前弄虚作假,不禁暗暗骂了声老妖女。

    朱见深道:“爱妃不必多礼。”

    万贵妃道:“皇上待臣妾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夜色已深,皇上要保重龙体,还是早些歇息吧。”

    朱见深道:“爱妃的病势可有好转?”

    万贵妃道:“晚上服了贴药,感觉好了一些。”

    “那就好!”朱见深道:“梁公公,传朕旨意,这安喜宫上下人等,尽皆有赏!”

    刚刚那老太监的声音道:“奴才领旨。”

    杨飞这时才知这老太监便是鼎鼎大名的梁芳,他冒充梁芳的手下,不由暗中捏了把冷汗。

    万贵妃仍旧那般要死不活的模样,朱见深坐了片刻,便即离去。

    杨飞本欲悄悄追去,可被那些太监宫女拥了正中,又有彩霞盯着,怎能脱身?

    好不容易众人散尽,杨飞追到门外,皇帝一行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飞暗自着恼,思来想去,只等静待明日再说,看来仍须假扮太监,只不过那个宋德顺该如何处置?

    悄悄来到掩藏宋德顺的花丛间,拖出一看,这死太监气息全无,早已死得透了。

    杨飞大吃一惊,梅云清明明只点了昏穴,为何一个时辰不到,便变成一具死尸?他心中一阵内疚,他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杨飞细细察看宋德顺的尸体,上面并无伤痕,乃被一股十分歹毒的阴柔内劲活活震毙,与万贵妃所用内功有几分相似。

    不过万贵妃一直呆在安喜宫,未离半步,此事决计不是她所为。

    难道是云清回来灭的口?杨飞刚刚泛起这个念头,不禁大感惭愧,她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何况这种内劲与她所修玄功大不相同,自己怎能怀疑到她头上?看来只好等她返转,问她可知凶手是谁。

    “什么人?”杨飞神色一变,身形暴起,如鬼魅般出现在来人面前,与那人无声无息的对了一掌。

    来人正是刚刚一别的梁芳,拿势立定,低喝道:“好武功。”

    “梁公公!”杨飞本能的向后疾退,他一掌便试出梁芳是杀害宋德顺的凶手,哪还不逃之夭夭。

    梁芳高喝道:“壮士请留步。”他一眼便认出杨飞决非太监。

    杨飞心知只要梁芳大喝一声,惊动宫中大内高手,自己恐难讨得便宜,回首问道:“公公有何吩咐?”

    梁芳道:“壮士夜闯皇宫,假扮太监潜入安喜宫,想必是想见皇上,此事本公倒也帮得上忙。”

    杨飞才知自己一举一动,早在这死太监掌控之中,苦笑之下,揖手道:“公公想要在下如何效劳?”

    “壮士快言快语,咱家也不兜圈子了!”梁芳道:“此非说话之地,壮士且随本公来。”

    杨飞犹豫道:“那这具尸体如何处置?”

    梁芳道:“咱家自会派人前来清理,壮士不必担心。”

    随梁芳转了几转,来到一间瓦舍前,此处颇为偏僻,与那些宫殿相比,实在太过寒碜。

    梁芳道:“此处本是宋德顺的居处,壮士这几日暂时住在这里。”

    杨飞沉声道:“梁公公倒底要在下做什么?何不明言?”

    梁芳道:“壮士可是姓梅名云飞,乃前山西副总兵姚昭武之婿?”

    杨飞心中惊疑不定,故作哈哈大笑道:“公公神通广大,竟知在下的来历?”既已被人道破,索性一口承认,看这梁芳耍何花样。

    梁芳道:“本公执掌东厂,对令岳之事自是查得一清二楚。”顿了一顿,又道:“壮士这几日拜会京城大小官员,惊动朝野,本公又岂会不闻不问?”

    杨飞还道自己送礼送得神不知鬼不觉,原来已是全城皆知,就差一个皇帝老儿了,他索性摆明车马道:“在下听闻梁公公甚得皇上倚重,随侍左右,不知公公可否在皇上面前替家岳美言几句,在下定当重重酬谢。”

    梁芳咪起双眼道:“听说你的靠山是江南南宫世家,南宫世家富可敌国,也难怪你出手如此豪阔,不过”

    杨飞心中一紧,赔笑道:“不知公公有何要求,尽管道来。”

    梁芳道:“本公看中的并非你的财力,而是你的武功,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杨飞道:“公公的事,亦即在下的事,只要公公吩咐一声,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芳道:“你去帮本公杀一个人,本公便在皇上面前尽力周旋,为令岳一雪陈冤。”

    杨飞不动声色道:“不知公公要在下杀的是何人?”

    梁芳道:“你先假冒太监在此住几日,熟悉宫中路径之后,本公自会告诉你。”

    杨飞佯作沉思,方道:“在下谨遵公公之命,还望公公莫要食言。”暗道你这狗太监要老子杀的多半是你的死对头,老子若帮你杀了他,不但没好处,多半还要给你灭口,不过老子也不是吃素的,正好藉此机会在皇宫找人,至于杀人的事,那是万万不干的。

    梁芳道:“本公说的话,何时反悔过?”取了一方腰牌,递给杨飞道:“你持此牌在宫中行走,只要说是咱家的人,便没人为难你,不过你可不要到底乱闯,惊了宫内各位娘娘的鸾驾,咱家也保不了你。”

    杨飞心中大喜,小心将腰牌收好,方道:“在下一定将公公的话牢记心中,永不敢忘。”

    梁芳又道:“还有,宫中宫女你也不能碰,难保不生出事端。”

    杨飞连忙应了,心想你这死太监也知道男人好色?

    梁芳最后道:“这几日宋德顺的差事就交给你做,莫要干砸了,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吧,明日一大清早你还要到万娘娘那侍候着,千万别误了,本公告辞。”

    杨飞道:“公公慢走。”

    送走梁芳,杨飞打揖作躬,拜祭了宋德顺的亡魂,才将舍内仔细打量一遍,内有里外两间,日常用物一应俱全,陈设十分简单。

    杨飞倒在榻上,吹灭油灯,闭上双目,却难入眠。

    若在昨日有人说他今日会住在皇宫之内,恐怕打死他也不信。

    一阵阴风吹过,窗格呼呼作响,杨飞大着胆子,蹑手蹑脚的将门窗关好,猛一回头,忽觉那里站有一人,顿时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劈掌轰去。

    那人轻描淡写的化去掌势,轻声道:“是我!”

    “云清?”杨飞凝神瞧去,果是梅云清,不禁苦笑道:“差点被你吓死了。”

    “谁叫你仍是如此胆小?”梅云清低声道:“此屋四周有高手暗中监视,说话不要太过大声。”

    杨飞本想点灯,闻得此言,自是免了,牵着梅云清玉手,坐到榻旁,轻问道:“云清,你刚刚去了何处?我四处找你。”

    梅云清白了他一眼,道:“自你出了安喜宫,我便远远跟在你身后,不过那梁公公也派人跟着你,我自是不好露面。”

    杨飞心知她肯定瞧见自己和彩霞亲热,老脸一红,哪好再问彩霞的穴道是不是她点的!改口问道:“梁公公说的话你可听见?”

    梅云清颔首道:“他想借刀杀人,然后再杀你灭口,你为何要应允他?”

    杨飞道:“傻瓜才会去帮他杀人,我只是藉此留在宫中,见机行事。”

    梅云清道:“你的把柄在他手上,恐怕由不得你。”

    杨飞讶道:“我的把柄?”

    梅云清道:“就是你的那位岳父大人,梁公公提督东厂,要落姚大人的罪,易如反掌,到时他拿姚大人要挟你去为他杀人,你杀是不杀?”

    杨飞顿时傻了眼,心急如焚道:“那该怎么办?”

    梅云清道:“事至如此,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你最好尽早找到皇帝,将梁公公的阴谋据实以告,不过前提须得当今皇上是位明君。”

    杨飞轻轻叹了口气,只看当今朝政腐败,贪官横行,朱见深这个皇帝就算明也明不到哪去。

    梅云清柔声道:“不要气馁,这几日我留在宫中助你一臂之力。”

    杨飞精神一振,豪气大增道:“区区一个太监,哪难得倒为夫,大不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死太监杀了灭口。”

    梅云清见他不再颓丧,暗自赞许道:“这法子倒也可行,那梁公公虽是一等一的高手,合你我二人之力,却也不难将他一举击杀,不过此乃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实行。”

    杨飞道:“一切都听你的。”抱住梅云清,嘻皮笑脸道:“云清,你看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就寝吧,哎哟。”最后那声却是被梅云清在大腿用力一掐,剧痛之下,又不能大声惨叫,神情夸张之极。

    梅云清推开他道:“你睡床上,我打坐。”

    杨飞也只是占占手脚便宜,要让他此刻与梅云清欢好,恐怕有此贼心无此贼胆。

    他今日奔波劳累,疲惫已极,有玉人在侧,心中大安,不知不觉,熟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作,杨飞举目四望,在房中不见梅云清的踪影,无精打采的呆坐半晌,突然一拍脑门,大叫惨了,原来他想起梁芳叮嘱自己今日一大清早便去安喜宫做事,现在只怕早迟了。

    杨飞顾不得洗漱,匆匆整理一下衣襟,直奔安喜宫。

    还好他记性不错,在这有如迷宫的皇宫之内,东拐西弯,寻到安喜宫的所在。

    彩霞见到是他,怒道:“小飞子,怎么死到现在才来,不想活了?”

    杨飞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灰头土脸道:“娘娘起来了吗?”

    彩霞道:“算你运气,这药早晚一次,要是娘娘起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还不快去拿药。”

    杨飞暗暗叫苦,他人生地不熟,哪知去何处拿药?

    他离开安喜宫,只想逃出皇宫,再也不想什么皇帝,许子吟,姚柳青。

    前面忽有人来,杨飞低头故作匆匆赶路,欲待错过,那人身形一闪,拦在他面前。

    杨飞定睛一瞧,眼前之人却是一名姿色平庸的老宫女。

    那宫女不待杨飞喝问,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杨飞跟在她身后,见左右无人,问道:“你是梁公公派来的吗?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宫女却是不答,一语不发的在前引路。

    一路七弯八折,杨飞拼上老命,总算记住路径。

    远远高高的额匾上书御药房三个大字,想来是领药的地方,杨飞连声向那老宫女称谢,兴冲冲的进了里面。

    里面的掌药太监见他来晚了,早就自作主颖,将药熬好,倒省他一番功夫。

    杨飞费了一番口舌,如愿取到汤药,等他赶回安喜宫,已是日上三竿。

    万贵妃见到他,已是见怪不怪,喝过药,下床走动了一会,朱见深依时大驾光临,她连忙躺回榻上,仍是那副有气无力的病容。

    杨飞侍立一旁,直饿得头昏眼花,却不敢擅动,心中大骂朱见深的十八代祖宗,连二人说些什么也未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衣袖一紧,被彩霞硬拽着离开寝殿,隔着厚厚的宫门,仍可听见朱见深与万贵妃争吵的声音。

    彩霞笑道:“小飞子,你站着也能睡觉,真是厉害。”

    杨飞尴尬一笑,心道老子是发呆,不是睡觉,忍不住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彩霞旁顾左右无人,方低声道:“还不是为了太子的事。”

    “太子?”杨飞奇道:“关太子殿下什么事?”

    “小声一点。”彩霞神秘兮兮道:“姐姐是看在咱俩要好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许到底瞎说。”

    杨飞自是连连点头。

    彩霞道:“太子殿下不知从哪听到一个消息,他的亲母乃娘娘暗中害死,再加上他自幼由王皇后抚养长大,皇后遭皇上冷落,与娘娘亦不无干系,太子殿下对娘娘自是恨之入骨,娘娘生恐皇上百年之后,太子继位,族人遭灾,便游说皇上改立兴王为太子,还找人四处宣扬太子殿下的不是。”

    杨飞道:“那皇上可曾有此打算?”

    彩霞道:“皇上向来对娘娘言听计从,还应承过,可是在准备宣布的那日,宫中落雪,劈倒了一座假山,皇上以为上天示警,改立太子乃大凶之兆,便一直拖着,为了此事,娘娘还与皇上吵过好几次,姐姐一直呆在娘娘身边,故而晓得。”

    杨飞故意打了个哈欠,道:“这些宫帏之变也不干我们这些宫女太监的事,听来也没用。”

    彩霞道:“谁说不关,万一太子殿下登基,第一个为难恐怕就是娘娘,我们这些娘娘的近侍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杨飞佯作骇然道:“那该如何是好?”

    彩霞道:“反正咱们也帮不上忙,也只有祈求皇上改立太子。”

    二人正说话间,朱见深已自寝殿度出,行色匆匆,脸上仍有怒色。

    “劝解尚未成功!”彩霞一脸无奈道:“娘娘仍需努力。”

    杨飞望着朱见深离去的背影,心想这皇帝出入总是前呼后拥,就算与嫔妃上床也有宫女太监侍候,真要找个无人之机怕是艰难之极。

    在安喜宫呆了大半日,杨飞藉口入宫未久,路径不熟,求空闲下来的彩霞带他四处走动。

    这紫禁城规模浩大,宫殿繁复,杨飞跟着彩霞将后宫逛了一小半,已然累得手软脚麻,反观彩霞仍是精神奕奕,不禁暗暗称奇。

    熬到天黑,杨飞劳累一日,回到住处,倒床便睡,睡到三更,忽觉床畔有人,睁眼一瞧,骇了一跳,原来是白日那个老宫女。

    杨飞白日得她相助,不好出语赶她,问道:“不知前辈来找有何要事?”

    那老宫女忽然噗哧一笑,这一笑千娇万媚,杨飞目瞪口呆道:“云,云清?”

    “老宫女”梅云清道:“想不到连你都骗过了。”

    杨飞呐呐道:“云清,你为何打扮成这副模样?”

    梅云清道:“我既来帮你,哪能藏在屋内寸步不离?如此便学你假冒宫女,四处打探,白日若非有人家带路,你这假太监恐怕干不下去了。”

    “多谢云清!”杨飞凑到玉人面前,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原来梅云清脸上扑了厚厚的脂粉,还故意将眉毛画歪,这才显得老俗不堪,尽掩丽色。

    梅云清道:“你以后就算见我,也莫要同我打招呼,免得引人起疑。”

    杨飞满口应允。

    梅云清道:“你今天在安喜宫呆了一日,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梁公公可曾与你联系?”

    杨飞摇头道:“今晨皇上来过,不过梁公公并未随侍在侧,我也找不到机会向皇上面呈,看来只好打探到皇上寝宫所在,再谋后策。”

    梅云清侧首望着他,盈盈笑道:“如此说来,你今天整日跟那彩霞在一起?”

    杨飞连连摆手道:“我跟她事情不同,根本没有私下相处的机会。”这倒是实情,除了朱见深御驾亲临之时,白日彩霞一直在万贵妃身旁,根本没有独处之机。

    梅云清不置可否,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大夫来给万贵妃治病?”

    “这倒是有,不过那人老态龙钟,步履虚浮,决非许子吟。”杨飞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倒打听到一些宫庭秘闻。”

    梅云清道:“说来听听。”

    杨飞将万贵妃欲行废立太子一事仔细说了,梅云清听罢,秀眉紧蹙,神色凝重。

    杨飞奇道:“此事跟咱们又没有干系,你为何如此紧张?”

    梅云清道:“我现在知道梁公公要你杀的是何人了?”

    杨飞猜测道:“你是说太子殿下?”

    梅云清点头道:“不错,梁芳之所以能有今日地位,全靠万贵妃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万贵妃想废去太子,除了劝说皇帝废立外,最直接的法子莫过于刺杀,梁芳身为万贵妃亲信,又提督东厂,乃最合适之人选。”

    杨飞道:“可是那死太监手下众多,要刺杀太子,干嘛要找上我这么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梅云清道:“就是因为你毫不相干,太子死后梁芳大可将罪行悉数推到你及你的背后靠山南宫世家头上,那时他还可藉此抄没南宫世家偌大的家产,可谓一举两得。”

    杨飞骇然道:“那该怎么办?云清救我?”他背上死罪不打紧,若是连累南宫世家,哪还有脸面对亡妻在天之灵?

    梅云清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你想听哪一策?”

    杨飞精神大振道:“先说上策。”

    梅云清道:“上策离开皇宫,放弃营救姚大人,这样梁芳也奈何不了你,最多治你一个擅闯皇宫之罪。”

    杨飞苦着脸道:“那中策呢?”他入京为的便是救出姚昭武,事已至此,岂可半途而废。

    梅云清道:“中策就是去禀明皇帝,让他辩明是非曲直,还姚大人一个公道。”

    杨飞叹了口气,又道:“下策呢?”

    梅云清道:“下策是你想出来的,杀梁芳灭口,再想别的法子去救姚大人,不过纸包不住火,到时事情败露,你的下场将是凄惨之极。”

    杨飞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忽问道:“云清,你在宫中逛了一日,可查出许子吟的下落?”

    梅云清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都猜错了,许子吟并未躲入皇宫。”

    杨飞有些担心道:“云清,你长留宫中,万一离魂症突然发作,那岂非糟糕之极。”

    梅云清微微一楞,欲言又止道:“我晚上仍住此处,就算真的发作,有你瞧着,亦无大碍。”

    杨飞心中甜蜜,拍胸保证道:“云清放心,为夫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你伤到一根毫毛。”

    梅云清笑吟吟道:“那你会不会趁我病发之时,监守自盗?”

    杨飞未想她说出这等打情骂俏的动人话来,心中一荡,将她搂入怀中,笑嘻嘻道:“就算要盗,也要趁你清醒时才盗,不如咱们现在就盗了吧。”

    梅云清娇媚无比的横了他一眼,啐道:“你敢。”

    “不敢,不敢!”杨飞连退两步,拍拍胸口,一副小生怕怕的神情。

    梅云清道:“你不是向来色胆包天,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杨飞一脸委屈道:“为夫素来胆小,何曾包天,云清冤枉啊。”

    梅云清娇笑道:“你还冤枉?”

    杨飞嘿嘿笑道:“当然,当然。”借势揽住玉人,深情无限道:“没有你的应允,为夫岂敢轻薄于你。”

    梅云清按住那只在自己小腹上游动的淫手,娇哼一声,心想你这不叫轻薄叫什么?

    “哎哟”杨飞忽然一拍脑门,贼兮兮道:“云清,你说咱们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被梁公公的人发现不妥?”

    梅云清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象你,一得意忘形就什么也不管了?梁公公以为你是高手,不敢惊动你,故而他的人离此少说也有百丈,我自有法子让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还是云清厉害!”杨飞搔首道:“难道我现在不是高手吗?”

    梅云清不屑道:“还高手呢?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要是高手都象你这样,早死绝了。”

    杨飞讪讪一笑,道:“为夫也想象你这般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可惜不知如何去做?你可不可以教我?”

    梅云清道:“这种灵觉全靠与高手的战斗中练成,可没什么诀窍,似你这般全靠运道练成的功夫,我想教也教不了你。”

    杨飞颇为失望道:“若是等我练到你这般通神境界,说不定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

    梅云清道:“别说这种丧气话,你修习上乘武学不到一载,能有现在这般成就,恐怕天下绝无仅有。”

    杨飞苦笑道:“我都不知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梅云清道:“好了,不说这些,你身上既无经脉,又无内息,是如何运功的?”

    杨飞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要我有些念头,天地之气便会积聚,根本不用流经我体内,云清你看。”他左手虚托,掌心透出白华初现,过不多久,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白色光球。

    梅云清睁大美目,暗中思忖这情形好似在哪见过。

    杨飞左手再动,平空虚画,那光球消失之后,在他面前竟然出现一道白色光壁,不过数息之后便即消失不见,几如魔术一般。

    “玉石神功?”梅云清目瞪口呆,玉石神功乃钟敏的师傅玉石道长所创,天下独一无二,即使如赵独行那般人物也无法创出相似的武功来,想不到竟被杨飞卖弄出来。

    杨飞甚是得意道:“天下任何内功心法只是将天地之气在体内转化而已,我虽无经脉,却可将其在体外转化,永无衰竭之虞。”

    梅云清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杨飞说得兴起,继续道:“此法还有一个好处,没有阴阳刚柔之分。”

    梅云清忽然问道:“你是如何练成这般样子?”

    杨飞道:“这个”当日南宫燕身亡,他伤心欲绝,连日不食不休,如何变成这般样子,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梅云清道:“如果是跟燕儿妹妹有关,就不用说了。”

    杨飞黯然道:“若是当日我能有此武功,小燕子亦不会死于非命。”

    梅云清柔声安慰道:“死者已矣,你节哀吧。”

    杨飞叹了口气,忽道:“我有些困了。”也不多说,用被蒙头,倒床便睡。

    梅云清看了半天,坐在椅中,闭目养神,调运内息,顺便试试杨飞所说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梅云清突然回神,来到榻旁,掀开薄被,里面的杨飞却是泪流满面,直望着自己,哽咽不已。

    梅云清芳心莫名悸痛,上榻将杨飞紧紧搂入怀中。

    “小燕子是我害死的!”杨飞这一日一夜自以为成功借梅云清将南宫燕忘却,谁知美梦醒来,仍是悲恸不已。

    梅云清幽幽叹了口气,她隐隐觉得自己此刻真的爱上这无赖了,否则也不会随着杨飞的心情而又喜又悲。

    杨飞枕在她高耸酥胸之上,却没有半丝欲念。

    梅云清心知若不打开杨飞这个心结,恐怕他此生都会活在这个阴影之中,便低声道:“小燕子不是你害死,她是心甘情愿代你而死,如果易地而处,你也会为她而死,对吗?”

    杨飞默然不语。

    梅云清又道:“何况你已经为她报了仇。”

    杨飞痛苦的道:“可是我连操儿都保不住,而且连仇人都不知是谁,小燕子一定在恨我”

    梅云清芳心莫名醋起,轻叹道:“她们母子团聚,或许更是一种福份。”

    杨飞忽然暴喝道:“什么人?”梅云清怀中一轻,他已不见踪影。

    屋外那人正是梁芳派来的暗探,原来梅云清感伤之下,忘了掩匿,以致房中动静传出,那人自要移近察看,谁知惊动杨飞。

    杨飞平空出现在他身后,右手一拂,数道气劲凌空飞至,那人亦是武功好手,反应极快,身形暴退,连劈数掌,可是堪堪逃得数丈,心口忽然一凉,劲风袭体,尚未来得及惨叫,已然爆成一团血雾,连根骨头也未留下。

    第五章宫廷秘辛

    杨飞满脸戾气,如野兽般嘶吼,身形一晃,掠向另外两名赶来相助的暗探。

    那两人方才离得甚远,天色又暗,并未瞧见杨飞杀死同伴的情形,故未惊慌而逃,各展拳脚,迎向杨飞。

    杨飞避也不避,任由拳脚临身,双掌拍出,不偏不夷,正中二人头顶。

    二人只觉拳劲好似泥牛入海,丝毫无存,可对手掌已拍来,他们招数使老,已难闪避,立时骇得魂飞魄散。

    “波波”两声,二人头颅爆开,顿时脑浆飞溅,血肉横飞,只余两具无头尸首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梅云清自舍中掠出,见此惨景,芳心骇然,望着杨飞状若杀神的身影,竟然有些模糊起来。

    “不好!有人来了!”她心念电转,掠到杨飞身畔。

    杨飞敌友不分,一掌劈来。

    “连我你也打!”梅云清又气又怒,与杨飞硬对一掌。

    此刻杨飞的力道竟然大得出奇,直震得她气血翻涌,连退两步,方自站定。

    杨飞神智稍稍清醒,瞧着脸色苍白的梅云清,惊道:“云清,是谁伤你?”

    梅云清顾不得运气疗伤,伸足将两具无头尸首踢入花丛,拉着杨飞掠回屋内。

    二人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只见一队宫中侍卫巡过此地,也未怀疑有何不妥。

    待侍卫去远,杨飞搀着梅云清来到榻上,运功助她疗伤。

    过了半晌,梅云清气息渐和,杨飞问道:“云清,刚刚发生何事?”

    梅云清没好气道:“你自己干的好事,反来问我。”

    杨飞细思半晌,方缓缓道:“对不起。”他刚刚伤心之下,直想发泄一番,稀里糊涂冲了出去,莫名其妙杀了三人。

    梅云清自囊中取出一个瓷瓶道:“我这有瓶化尸水,你快去将那两具尸首化了,免得被人发现。”

    杨飞问明用法,阴沉着脸,默默走出。

    以前最怕死人的杨飞望着眼前两具渐化尸水的尸体,心中竟然莫名升起一阵快意。

    尸体化尽,又用泥土掩好,杨飞嗅着那血腥之气,久久不去。

    ***********************

    梅云清调息已毕,追问道:“为何这么久?可是发生什么变故?”

    杨飞摇了摇头,扬扬那瓶化尸水,道:“此物从何而来?”他实难想像似梅云清这一庄之主,天仙般的人物,竟会去干那毁尸灭迹之事。

    梅云清芳心一阵慌乱,低声道:“人家行走江湖,有备无患,不过你放心,人家还未用过此物。”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解释得如此清楚。

    杨飞沉声道:“此物太过伤天害理,以后不要用了。”

    梅云清乖乖应了。

    杨飞信手将化尸水揣入怀中,躺回榻上,再不多语。

    梅云清呆坐许久,想起这家伙方才之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自小到大,何曾被人如此训过?可看了似已熟睡的杨飞半晌,梅云清芳心怒气不翼而飞,忽然噗哧一笑,下床翻箱倒柜,找起东西。

    杨飞并未入眠,他思绪纷乱,涌起恨意滔天,直想将这宫中的皇帝太监并京城大小贪官墨吏杀个精光,再用这化尸水化得无影无踪。那时天下太平,似姚昭武这等好官也不会含冤默白。

    听着外室哗哗的水声,杨飞心情总算平静下来,想起方才将梅云清训斥了一通,心中颇为忐忑。

    忽然耳根一紧,只闻梅云清娇滴滴的声音道:“懒鬼,快起来沐浴,洗洗身上的血腥之气。”

    “沐浴?”杨飞头皮发麻:说是沐浴,说不得是她想的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报复自己方才的胡言乱语。

    梅云清温柔的一件件脱去他身上衣物,到了最后的短裤,杨飞老脸发臊道:“我自己来。”

    房中有个大木桶,已然盛满井水,值此初夏,泡入其中,杨飞只觉周身舒泰,清凉无比。

    心上人纤纤十指抚上后背,杨飞心儿几欲跳出胸膛。

    梅云清柔声道:“舒不舒服?”

    杨飞头如鸡啄,连声道:“舒服,舒服。”又补了一句:“如若以后能得你如此,我死也甘心了。”

    梅云清轻声道:“不若等你京城事毕,咱们就回梅花山庄完婚。”

    “好啊!”杨飞脱口而出,方才思及梅云清所言何事,颤声道:“你是说真的?上次你不是说要待我打败厉方邪吗?”

    梅云清道:“当然是真的?那厉方邪跟许子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万一这辈子都找不到他,那人家岂非要等你一辈子?”

    杨飞咬咬舌尖,确定不是做梦,当下惊喜若狂的怪叫一声,跳将起来,水淋淋的将伊人抱住。

    梅云清挣了一下,并未挣开,酸软无力的靠在杨飞湿漉漉的胸口,目光下移,正好瞧见杨飞丑体,立时一声尖叫,将他狠狠推开,掩紧美目。

    杨飞跌坐盆中,一脸无辜的掩着下体,心想你都说要做我老婆了,事先瞧瞧又有什么打紧,再说屋内漆黑一片,毛绒绒的,哪看得清楚。

    “笃笃笃”敲门声起,杨飞先是一楞,随即大急:自己在宫中识者廖廖,来人必是找那死鬼宋德顺的。

    杨飞使了个眼色,梅云清心领神会,掠入里间,偷偷藏好。

    杨飞咳嗽一声,憋尖嗓门道:“什么人啊?深更半夜的瞎敲门?”

    一个女子声音道:“小飞子,是我。”

    彩霞?杨飞心中一惊,暗叫糟糕:若是宋德顺的旧识拿出梁芳的令牌便可蒙混过关,这个彩霞深夜造访,莫不是芳心寂寞,来找慰藉?他故作糊涂道:“你是谁啊?我已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彩霞啐道:“死飞子,竟连姐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吱呀一声,那门竟被推开。

    杨飞穿衣已是不及,只好蹲在盆内,急急道:“彩霞姐姐,小弟正在沐浴,千万别进来。”

    “沐浴?”彩霞美目一亮,快步行入,反手半上门,径自来到木盆旁,娇声道:“姐姐帮你。”

    杨飞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了。”

    彩霞娇笑道:“你算什么男人?”十指已然抚来。

    杨飞哑口无言,软弱无力的挣扎道:“不要。”

    彩霞本是服侍万贵妃的,此刻侍候杨飞洗澡,自是轻车熟路,只是房中昏暗,难以视物,她问道:“干嘛不点灯,黑不隆咚的,人家都看不清楚。”

    杨飞闷声不语,心想老子这假太监若被你看清那还得了,迟早被你这母老虎给吃了。

    彩霞又问:“小顺子睡了吗?”

    杨飞道:“他回老家去了。”

    “回去更好!”彩霞道:“灯在何处?”

    “哎哟”彩霞摸索着走了两步,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呻吟道:“小飞子,快扶姐姐起来。”

    杨飞无奈,趁着黑暗,匆匆拭去水渍,穿了内衣,扶起彩霞。

    彩霞借势倒入他怀中,媚眼如丝道:“小飞子。”

    “我,我”杨飞手足无措,恰似不解风情的小太监。

    彩霞妮声道:“我什么我?快抱我进去。”

    “轰隆”一声居响,大门不翼而飞,梁芳脸色铁青,缓缓步入。

    彩霞惊慌失措,躲到杨飞身后,再也不敢吱声。

    杨飞心念电转,陪笑道:“梁公公,所来何事?”

    梁芳冷冷道:“本公的人呢?”

    杨飞哪知梁芳这么快便得知消息,一脸茫然道:“公公的人?公公的什么人?”

    梁芳哼道:“你不承认,好,此事姑且不论,本公告戒过你,莫碰宫中的女人。”其实他也是临时起意,来看看杨飞守不守规矩,孰知三个手下无缘无故消失。

    杨飞心中大叫冤枉:明明是彩霞打自己的主意?他也不辩解道:“小人为公公做事,决无二心。”

    梁芳似也觉得尚需借助杨飞,不宜与他闹翻,语气缓和下来:“彩霞是万娘娘身边的人,万万杀不得,此事你说如何是好?要不要本公想个法子,让她有口难言。”

    杨飞连忙道:“公公放心,她已对我死心塌地,决计不会乱说。”

    彩霞听梁芳要将自己变哑巴,已然吓得脸色苍白,闻得此言,自是连连点头。

    梁芳冷哼道:“彩霞,万一本公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到时娘娘也保不了你。”

    彩霞骇得娇躯一颤,差点软倒在地。

    梁芳又道:“梅云飞,如果事成,本公求娘娘将彩霞赏赐给你,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看如何?”

    杨飞明知他是满口胡言,应道:“多谢公公。”

    梁芳道:“这门看来要找人修修,咱家告辞。”

    杨飞道:“小人送公公出门。”

    出门老远,梁芳忽道:“能不知不觉除去三名大内高手,看来你的武功尚在本公估计之上,以后本公不会再派人盯着你,你自个好自为之。”

    杨飞恭声道:“小人自会省得。”

    好不容易送走梁芳,刚刚沐浴的杨飞已是汗流夹背,回到房中,彩霞追问道:“梁公公走了吗?”

    杨飞面无表情道:“走了。”

    彩霞神情一松,嗔道:“原来你是个假太监,梁公公为何要你进宫?”

    杨飞沉声道:“你就不怕知道了梁公公杀你灭口?”

    彩霞道:“那人家不问了。”她知道杨飞并非太监,神色反而忸怩起来。

    杨飞“好心”地道:“时辰已晚,姐姐你快些回去,明日还要早起,如果小弟来晚了,你多担着点。”

    “好!”彩霞甜甜应了,媚眼一横:“那我走了。”

    杨飞耐着性子道:“天黑路滑,小心一些。”

    “知道了!”彩霞在他臂上轻轻一拧,哼着小曲,踏着轻盈的脚步,渐渐远去。

    老子不想玩了!杨飞抱着脑袋,痛苦的蹲坐下去。

    “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一具温软的身体自后将他轻轻抱住。

    杨飞反手拥住梅云清,哭丧着脸道:“过不去怎么办?”

    梅云清俏皮的眨眨眼睛,微笑道:“天还没塌呢。”

    杨飞叹了口气,搂着心上人躺到榻上。

    梅云清也不挣扎,十分柔顺的靠在他怀中。

    杨飞并未借机轻薄,忽然问道:“云清,梁芳如此晚来,莫非想交托我杀人之事?只是碍着彩霞在侧,不便明说。”

    梅云清见他终于冷静下来,点头道:“没错,你杀那三人时并未惊动宫中侍卫,梁芳就算另有联络之法,亦不会这么快发现。”

    杨飞道:“我杀了他三个属下,他会不会怨恨在心,因而不顾先前约定,提前对付咱们?”

    梅云清摇头道:“梁芳此人刻薄寡恩,那些小卒对他来说予手可得,怎比得上你这条大鱼,他能有今日之地位,若连这都舍弃不下,早被人踩到脚底下去了。”

    杨飞仍旧苦恼道:“可彩霞怎么办?她已知我的身份,迟早会被梁公公杀了灭口。”

    梅云清有些吃味道:“你倒会怜香惜玉,自顾已是不暇,还管别人?”

    杨飞道:“彩霞帮了我不少忙,咱们怎可忘恩负义,弃之不顾?”

    梅云清道:“你满口大道理,人家说不过你,到时再想办法吧,你且先睡,我再想想可有解决现下困境的法子。”

    ***************************

    次日,杨飞起了个早床,赶到御药房,熬了汤药,来到安喜宫。

    彩霞候在那里,见得是他,俏脸莫名微红,羞声道:“快随我来。”

    许是昨日同朱见深争吵的缘故,万贵妃精神不佳,喝药之前,还发了通脾气。

    杨飞悄悄问彩霞道:“今日梁公公找过你没有?”

    彩霞摇摇头,得意的道:“你放心,人家一直留在娘娘身边,梁公公想找我麻烦要先过娘娘这关。”

    杨飞又问道:“那娘娘可有什么异常之举?”

    彩霞道:“今日娘娘一如既往。”

    杨飞稍稍放心,忽然啊的一声,慌忙侧过头去。

    “你怎么了?”彩霞回首一望,见是梁芳,亦是脸色大变,可她身为万贵的贴身宫女,又不能学杨飞避之大吉。

    梁芳领着一名青年步入殿内,向床上的万贵妃施礼之后,道:“娘娘,此人名南宫逸,号称‘不死神龙’,医术通神,据说只要不死之人皆可医活,娘娘的病不妨让他一试。”

    万贵妃瞧也不瞧,萎声道:“又是些江湖郎中,前些日子来了个什么医圣,号称天下第一神医,不是同样医不好本宫的病?”

    那名青年正是南宫逸,他不卑不亢道:“娘娘近日火气太盛,染上肝疾,只要好好调养,定能治愈,不过”

    原来杨飞惊异并非因为梁芳,而是这个败家子。

    万贵妃奇道:“不过什么?”她望着南宫逸,对他如此年轻颇感好奇。

    “这个”南宫逸欲言又止。

    万贵妃挥手道:“没事的都退下吧。”

    杨飞巴不得离开这个鬼地方,匆匆出殿。

    杨飞心知南宫逸入宫之目的必是为了梅云清,若被他瞧见自己眼下这副太监鸟样,以后还不被这败家子笑话死?幸好南宫逸目光似乎并未注意自己,一定要蒙混过去,免得他来找梅云清。

    杨飞守在门外,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南宫逸满面春风的同梁芳步出寝殿,经过他身侧之时,连正眼亦未瞧他一下。

    杨飞这下反而有些酸溜溜的。

    “皇上驾到!”此次伴驾太监名为怀恩,甚得朱见深倚重,与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善于逢迎的梁芳不同,这怀恩在皇帝面前尚能说上几句逆耳忠言,在宫中颇有人望。

    杨飞不得不在南宫逸的身后拜伏下面,瞪着这家伙臭烘烘的屁股,恨不得踹上两脚。

    朱见深问:“梁芳,又找了什么名医为万妃看病?”

    梁芳毕恭毕敬道:“启禀圣上,此人名曰南宫逸,乃江淮南宫氏子弟,医术在民间颇为有名,据说可以医白骨,活死人。”

    朱见深哼道:“又是这种鬼话,要是治不好万妃的病,朕唯你是问。”

    梁芳道:“方才娘娘被他瞧过之后,气色大有好转,圣上若是不信奴才,可去看看娘娘。”

    “是吗?”朱见深喜出望外,道:“你叫南宫逸?江淮南宫氏人?”

    南宫逸恭声应道:“是,皇上。”

    “都平身吧!”朱见深见南宫逸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颇为欣赏道:“说起来南宫家现在的宗主南宫远宏还是朕的旧识,你可认得?”

    南宫逸道:“那是家父。”

    朱见深一脸缅怀之色道:“原来是故人之子,记得朕认识令尊的时候是太子,想不到转眼已过二十余载,朕和令尊都老了。”

    梁芳拍马屁道:“皇上正当盛年,千秋万载,如何会老?”

    朱见深叱道:“梁芳,朕在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梁芳马屁拍到马腿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拜伏在地,头如蒜捣道:“奴才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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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见深哼道:“你知罪?狗奴才,别以为你干的那些蠢事朕丝毫不知,以后给朕收敛点。”

    梁芳冷汗淋漓,连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杨飞见梁芳这副糗样,不禁暗叫痛快,一时之间也不觉得朱见深如何昏庸,心想如果将梁芳的阴谋禀告朱见深,说不得这皇帝真能明辩是非,洗刷姚昭武的冤情。

    朱见深道:“给朕滚出去。”

    梁芳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离开安喜宫。

    朱见深又道:“南宫逸,你这几日就留在宫中,为万妃医病,若是医好了,荣华富贵,朕保你享用不尽。”

    南宫逸道:“草民遵旨。”

    梁敬吩咐下去,当下自有宫女为他准备房间,南宫逸返身之际,杨飞却见他朝自己挤眉弄眼,差点气得吐血。

    朱见深入了寝殿,彩霞趁机溜了出来,将杨飞拉入自己房中,取出一盒糕点道:“皇上在此,这午膳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你先吃一些,别饿着肚子。”

    杨飞道:“皇上会留在这里用午膳吗?”

    “圣意难测,谁会知道?”彩霞取了一块糕点,送到杨飞嘴边。

    杨飞老脸一红,张嘴吃了,心想不如趁现在梁芳不在向皇帝禀告。

    彩霞见他心不在焉,安慰道:“只要有娘娘在,皇上是不会责罚梁公公的,你放心好了。”

    “这个我知道。”杨飞虽知她会错了意,仍十分感激的点点头。

    彩霞又道:“不过你以后最好不要为梁公公做事,要不然迟早跟着倒霉,以前那个汪直何等嚣张跋扈,还不照样被皇上贬到应天府去了。”

    杨飞长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

    彩霞道:“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跟姐姐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杨飞心中一动,将事情原委拣精要之处说了,连入宫见皇帝的目的也告诉彩霞。

    彩霞笑道:“怪不得你昨天傻头傻脑的问我宫里怎么走?万一我上告,你这颗脑袋肯定保不住。”

    杨飞涎着脸道:“小弟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彩霞俏脸微红,幽幽道:“你都有老婆了,还来勾引人家?”

    杨飞颇为尴尬的讪讪一笑,心想明明是你勾引我。

    彩霞道:“以后人家老了出宫,你可要养我。”

    杨飞忙道:“一定一定。”

    彩霞语气一变道:“其实你这法子根本不妥,见皇上的时候多半被人当刺客拿起来,再说找梁公公帮忙,说不得他使些什么手段。”

    杨飞愁眉苦脸道:“小弟亦知不妥,可着实无计可施,不得以而为之。”

    彩霞笑道:“不过现在有姐姐帮忙,就大大不同了。”

    杨飞愕然道:“怎么不同?”

    彩霞一脸得色道:“你别忘了,姐姐是跟娘娘的,娘娘说一句,顶得上梁公公在皇上面前说十句,姐姐在娘娘面前帮你说说好话,兴许娘娘就帮你把事情给办了。”

    杨飞道:“如此好是好,就怕连累了姐姐。”

    彩霞眉开眼笑道:“不怕,不怕,姐姐为了你,就算死了亦是心苦情愿。”

    “姐姐对小弟真是太好了!”杨飞忍不住将她拥在怀中。

    彩霞横着媚眼道:“你在宫外可有接应之人?”

    杨飞点头道:“姐姐在外面有事吗?”

    彩霞道:“我哪会有事,还不是因为,娘娘的父亲万安乃内阁大学士,弟弟万喜是锦衣卫指挥使,皆是贪财之人,如若你能买通他们,让他们为你岳父说话,如此双管齐下,定能为你岳父大人翻案。”

    杨飞大喜道:“幸好有姐姐指点迷津,否则小弟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钱,姐姐真是小弟的指路明灯,今世贵人,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弟不知如何报答。”

    彩霞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要你待姐姐好便成了。”反手搂住杨飞,如水蛇般缠在杨飞身上。

    杨飞心知今日若不给她些甜头,她做事恐怕不会落力,当下俯身痛吻彩霞。

    过了老半天,杨飞方才松开,彩霞意犹未足,用力一推,与他在榻上滚作一团。

    杨飞只觉彩玉手探入自己衣襟,心道完了,自己搭上如狼似虎的深宫怨女,岂有不失身的道理?不过这彩霞忒大胆了一些,皇帝就在隔壁不远,她也敢“强奸”自己这假太监?

    还好彩霞只是摸了几下,便放开他,心满意足道:“果然跟那些太监不一样,货真价实。”

    杨飞才知她是验明正身,一时哭笑不得,忍不住问:“姐姐还摸过别的太监吗?”

    彩霞吃吃笑道:“你是在吃醋吗?”

    杨飞闷声道:“没有。”

    彩霞忽然在他脸上香了一口,轻声道:“那些太监被杖责的时候,姐姐偷偷瞧过。”

    杨飞正欲说话,门口咚咚咚的响了起来,一个焦急的宫女声音道:“彩霞,你在里面吗?”

    “在!”彩霞将杨飞一推,示意他藏入榻下。

    杨飞大叹命苦,无奈钻入床底。

    那宫女道:“你可见着宋飞?”

    “小飞子?”彩霞犹豫道:“没有。”

    那宫女道:“那你一个人在里面干什么?快开门让我瞧瞧。”

    彩霞略整发鬓,开了房门,强作镇定道:“红月,你看我房里哪有人?我只是肚子饿了,偷偷吃些东西,你可别告诉娘娘。”

    红月见房内果有糕点,倒也信了,怒骂道:“这个宋飞到底到哪里偷懒去了?误了娘娘的事,看他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彩霞拉住她问:“娘娘为何找他?”

    红月道:“刚来的那位御医突然亲自去御药房抓药,要找他带路,我将安喜宫找了个底朝天,也没瞧见他。”

    杨飞心中咯的一声,暗忖南宫逸找他定有要事。当下顾不得许多,钻出榻底,急急道:“宋飞在此。”

    红月先是一惊,随即大嗔道:“好你个彩霞,竟敢将男人藏在床下,看我不告诉娘娘去?”

    彩霞慌忙道:“好红月,什么也别说了,快带他去见御医,我呆会向你赔罪便是。”

    杨飞拍尽尘土,匆匆随红月而去。

    南宫逸见到杨飞,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拧紧眉头道:“为何这么慢?”

    杨飞连连赔罪,那红月板着脸瞪了他一眼。

    杨飞在前引路,南宫逸尾随其后,竟有雅兴欣赏宫中各处建筑,还赞叹有声。

    好不容易到了无人之处,杨飞迫不及待的拉过南宫逸,喝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南宫逸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是岂有此理?”

    杨飞闻他讥讽自己,顿时大怒,恨不得一拳将这败家子轰成肉泥。

    南宫逸饶有兴致的看着额头青筋爆跳的杨飞,自怀中摸出一张玉帛,晃了晃道:“是云清托我送这个东西进来的。”

    “什么东西?”杨飞伸手抢过,打开一瞧,原来是一副皇宫地图,连宫墙地道也标得详尽之极,有此图在手,以后哪会似无头苍蝇般在宫中乱撞?他顿时大喜道:“有这种好东西?何不早说?”

    南宫逸道:“万一被人搜到,那可是杀头大罪,你自己小心一些。”

    杨飞纳入怀中道:“云清何时托你去找地图?”

    南宫逸道:“就是你们潜入宫中之前,本人耗以重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弄到。”

    杨飞哼道:“少来诳我。”

    南宫逸不置可否,问道:“云清呢?”

    杨飞道:“不知。”

    南宫逸道:“你们一道入宫,怎会不知?”

    杨飞道:“我们晚上同床共枕,白日却是劳燕分飞,不在一起。”

    南宫逸闻他乱解成语,暗暗好笑,也不道破,讥讽道:“云清会与你同床共枕?”

    杨飞道:“当然,当然,不信你去问云清,啊!”

    “什么人?”南宫逸猛劈一掌,来人竟能无声无息潜入二人周遭十丈,武功当非泛泛之辈。

    “南宫大哥,是我!”来人正是假扮宫女的梅云清,她狠狠瞪了杨飞一眼,显在责怪杨飞拿二人之间私事出来炫耀。

    南宫逸怔了一怔,捧腹笑道:“云清,想不到你变成这副模样。”

    梅云清嗔怒道:“此乃权宜之计,连大哥也笑话我?”

    杨飞生恐二人越说越久,便道:“南宫御医,别忘咱们赶着去取药,并非说话之时,反正同在宫内,晚上你来我的住处,咱们再行商议。”

    梅云清附和道:“此言甚是,那小妹先行告辞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梅云清一走,二人再也无语,闷声前往御药房。

    南宫逸狮子大开口,几乎将御药房的药材搬去近十分之一,杨飞负着大包小包,累得气喘吁吁,等到左右无人,嘲讽道:“御医兄,你抓这么多的药,就不怕把人吃死?”

    南宫逸微笑道:“本御医不是要把人吃死,而是要将你累死。”

    杨飞怒火大盛,却又拿南宫逸毫无办法,谁让他现在不过区区一名小太监,而败家子却是皇帝钦点的大御医。

    杨飞守了半日,眼看着一大锅药材最后熬成小小一碗药,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心想败家子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多珍贵的药材竟变成一小碗,若非皇室,恐怕早就吃成穷光蛋了。

    万贵妃喝了那碗药,果然红光满面,精神大好,似已痊愈。

    朱见深见爱妃如此,龙颜大悦,立时赐了南宫逸一个正六品的官职,在太医院已属数一数二,是夜还在安喜宫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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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三人同聚,秘谋不诡。

    “不行,我要去见皇帝!”杨飞“啪”的一掌拍在地图之上,险些将木桌震得四分五裂,眼下皇帝正在安喜宫,若不去见,岂非错失大好良机。

    南宫逸道:“你要去死,恕我不送。”

    “你说什么?”杨飞挥拳相向。

    梅云清拉住他道:“稍安勿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那个彩霞不是说要帮你吗?我看这法子不错,南宫大哥你现在有官职在身,又可随时出宫,易于结交万安父子,便由你收买万安父子,你看如何?”

    南宫逸斜眼睨着杨飞道:“我为何要帮他?”

    杨飞怒道:“不帮便不帮,老子不稀罕。”

    梅云清道:“南宫大哥别同这家伙斗气了,少宗主不是叮嘱你要尽力帮他吗?”

    南宫逸嘿嘿笑道:“云清,你干嘛要道破,为兄还想急急他呢。”

    杨飞愣了半天,强忍怒气道:“南宫逸,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梅云清对杨飞道:“你也要催促彩霞完成此事。”

    杨飞嗯了一声。

    南宫逸道:“我也可帮你在万贵妃面前说说好话。”

    杨飞怒眼瞪去,道:“不用你管。”他只见南宫逸出马便捞到一个官职,还讨到皇帝欢心,较只会靠女人办事的自己果有天壤之别,长此以往,他在南宫逸面前愈发抬不起头来。

    没关系!梅云清知他心事,轻轻握住他的右手。

    南宫逸瞧在眼中,微微一笑,揖手道:“时候不早了,为兄需尽早回安喜宫,免得引人起疑。”

    梅云清道:“小妹不便现身,就不送大哥了。”

    杨飞白眼一翻,打鼻孔哼道:“慢走!”

    南宫逸阴阳怪气道:“不客气!”

    待南宫逸离去之后,梅云清瞪着杨飞,嗔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前世的冤家?每次见面都要吵架?”

    杨飞一屁股坐倒,有气无力道:“我也不想和他吵,每次都是他引起战火。”

    梅云清道:“明明是你看人家不顺眼,还要倒打一耙。”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杨飞问道:“宫中耳目众多,你四处查探,可曾遇上危险?”

    梅云清娇媚的白了杨飞一眼,好似你现在才知关心人家?她便捡了一些险事说了。

    二人对坐闲聊,不知过了多久,杨飞最后已是哈欠连连,厚着脸皮道:“云清,时辰已晚,和为夫上榻就寝吧。”

    梅云清一声轻呼,被杨飞抱了起来。她羞得耳根通红,埋首杨飞怀中,却未出声反对。

    杨飞轻轻抹去梅云清脸上易容之物,深情一吻,然后伸手颤抖的双手,去解玉人衣襟。

    衣衫落尽,杨飞贪婪的目光在心上人白玉羊脂般的胴体上来回巡视,还啧啧有声:“真美!”

    梅云清羞怯的双臂环胸,嗔道:“不许瞎看!”

    “笃笃笃”门外非常不凑趣的有人敲门。

    杨飞恨不能掐死来人,轻轻道了声“我去去就回”,将被子覆在梅云清玉体之上,便去开门。

    “什么人?”杨飞怒极之下,连声音也忘了掩饰。

    “怎么?本公公来得不是时候吗?”梁芳脸色看起来愈发阴郁。

    杨飞呆了一呆,连忙换上笑脸道:“当然不是。”

    梁芳仔细嗅了嗅,问道:“你是不是在房中藏了女人,为何这里有一股脂粉之气。”

    杨飞心中吓了一跳,佯作若无其事道:“哪有此事?小人成日跟那些宫女在一起,难免如此,公公若是不信,不妨进屋察看。”

    “本公没功夫管你这些闲事。”梁芳不耐烦的道:“本公此次前来,便是要你去杀一人。”

    杨飞道:“不知公公要小人杀什么人?”

    梁芳一字一句道:“东宫太子。”

    第六章绝处逢生

    杨飞虽已猜到一二,仍佯作大惊道:“东宫太子?”

    梁芳点头道:“不错,是东宫太子。”

    杨飞大声反对道:“不行,刺杀太子乃诛连九族的大罪,此事万万不可。”

    梁芳嘿嘿冷笑道:“梅云飞,你以为此事还由得你么?本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杀害宋德顺的凶手,光这一条入宫杀人的大罪,已可将你就地处斩,要是本公再加两条罪名,你不但罪责难逃,还会诛连你的家人,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你的妻子?”

    杨飞愕然道:“我妻子?”

    梁芳回首道:“将人带上来。”

    杨飞只见一名女子在两名侍卫的挟持下走上前来,双目紧闭,显是昏迷不醒。

    “青青?”杨飞万万想不到姚柳青真会死而复生,而且会在此情形下相见。

    杨飞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姚柳青夺下。

    梁芳道:“你抢人也没用,本公在她身上下了剧毒,如果明日午时之前没有解药,她便会毒发身亡。”

    杨飞掌心抚在姚柳青背心,源源不绝的输入内力,可她仍无丝毫反应。

    梁芳道:“如你功成身退,本公自会给你解药,而且还会让你一家三口团聚,你去是不去,悉随尊意。”

    杨飞瞧着姚柳青,咬牙切齿道:“去!”

    “好!”梁芳面色转和,道:“在你妻子身上有张地图,上面标着一条秘道,直通东宫内殿,你看完之后,将其烧了,免得落人把柄。”

    杨飞点了点头道:“公公可否在此立下毒誓?”

    梁芳不假思索道:“若你事成之后,若我违诺,教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杨飞道:“有公公此誓,在下也就心安了。”

    梁芳道:“那本公恭候佳音。”言罢,拂袖而去。

    杨飞转身回屋,缓缓将姚柳青放入椅内,头也不回的对悄然行至身畔的梅云清道:“你带青青去找南宫逸,看他可有法子解毒,再偷偷出宫,我事成之后,便去找你。”

    梅云清讶然道:“你真要去刺杀太子?”

    杨飞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我已令青青死过一次,焉能不救?”

    梅云清道:“可是梁芳未必会信守诺言。”

    杨飞眼中凶光一闪,杀气大盛道:“果真如此,他恐怕得小心他那条狗命。”

    梅云清望着杀气腾腾的杨飞,心生感慨:谁会想到当初胆小怕事的杨飞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未再劝说,柔声道:“那你小心一些。”

    杨飞道:“你也要小心!”

    二人分头行事,杨飞换了夜行衣,将太监服打成包裹负在背上,而蝉翼剑依旧被他蒇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他将轻功展至极致,避开一队队巡查的侍卫,来到梁芳交托的那张地图上书的地道入口。这地道本是宫内的下水道,仅可曲身俯行,道内还有数寸深的积水,臭气熏天,而且昏暗无比,幸好以杨飞现在的修为,闭气一段时间已不成问题,否则熏也熏死了。

    在地道行了盏茶功夫,总算到了地图上所标出口,杨飞轻轻托开石盖,跳了出来。

    四下漆黑,毫无动静,杨飞取出地图看了一眼,上面将太子寝殿位置画得十分详细,当下跃上屋檐,几下起落,已至其顶,揭了几片琉璃瓦,偷眼望去。

    子时将过,殿内仍有灯光透出,一名身着明黄服饰的青年男子正伏案读书,看来正是太子。

    杀是不杀?杨飞心中闪过姚柳青苍白的面容,牙关一咬,蝉翼剑滑出袖口,轰的一声,破开屋顶,连人带剑,向那太子刺去。

    那太子似曾习武,闻得动静,不假思索,抓起砚台,朝杨飞掷来。

    砚台扬起大片墨汁,直取飞杨飞双目,杨飞无奈之下,稍稍一侧,避开墨汁,蝉翼剑自太子臂上划过,带起大串血珠。

    那太子趁机远远避开,手抚伤臂,仍是镇定自若,喝道:“尔乃何人?为何刺杀本太子?”他年岁甚轻,此声厉喝,竟较朱见深更显威严。

    杨飞心生怯意,罢手不攻,瞧向太子,见其面容,顿时大惊,原来这太子正是两日前与朱宸濠一起逛街的朱堂,怪不得朱宸濠那晚对这表弟如此恭敬。

    “杨兄,怎会是你?”太子本名朱佑樘,朱堂只是化名,他记性极佳,最擅辩眼识人,只是迎上杨飞的目光,便将之认出。

    杨飞自知不妙,低声道:“有人逼我来杀你。”

    朱佑樘道:“那你现在杀是不杀?”

    杨飞苦笑道:“我本就不想杀你,见到朱兄你,那更杀不成了。”

    朱佑樘道:“既是如此,还不快走?”

    “小弟告辞!”杨飞话犹未毕,殿外侍卫破门而入,将朱佑樘围在正中。

    锦衣卫千户兼东宫侍卫统领仇鸾喝道:“保护太子殿下!”一马当先,抢步攻来。

    杨飞右掌一拂,仇鸾及一干侍卫只觉大力传来,拥着朱佑樘不由自主向后退步。

    “得罪了!”杨飞身形淡了一淡,忽然平空消失。

    仇鸾职责所在,虽知不是杨飞对手,仍硬着头皮意欲提气追去。

    朱佑樘忽道:“不用追了,由他去吧!”挥退一干侍卫,只留仇鸾在殿。

    太子妃匆匆赶来,见他受伤,连忙将他搀住,焦声道:“殿下,你受伤了!”

    朱佑樘淡然道:“仅伤皮肉,并无大碍,呆会你们再放出消息,说本太子遭遇刺客,性命垂危,命不久矣。”

    仇鸾惊道:“太子殿下,这个”

    朱佑樘微笑道:“宫中有人想除去本太子,咱们何不演出戏给他们瞧瞧?”

    仇鸾恍然大悟道:“太子是等那些幕后主使自己跳出来。”

    朱佑樘不置可否,对太子妃道:“张妃,接下来便要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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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厂之内,梁芳彻夜未眠,焦燥不安的走来走去。

    以杨飞的武功,如果按他安排去做,刺杀太子并非难事,就怕这家伙不肯卖命,不过这小子妻子性命捏在自己手上,也由不得他。

    一阵阴风吹过,梁芳打了个哆嗦,正欲关窗,忽觉房中多出一人。

    “梅云飞?”梁芳先是一惊,随即换上笑脸道:“事情办成了吗?”

    杨飞将血迹斑斑的蝉翼剑拍在桌上,冷冷道:“事已办成,解药拿来。”他决定先诳到解药,再逃之夭夭,姚昭武之事,再图后计。

    梁芳道:“为何东宫没有动静?”

    杨飞道:“公公何不派人去东宫查探?”

    梁芳道:“再等片刻,若太子遇刺,本公的人便会来报。”

    “好,我在这候着!”杨飞坐在那里,似在闭目养神,其实心中紧张得要命。

    过了片刻,一名厂卫匆匆来报:“禀厂公,东宫太子遇刺。”

    梁芳回首看看椅中,杨飞已然消失不见,佯惊道:“竟有此事?抓到刺客没有?太子可有贵恙?”

    那厂卫道:“据东宫侍卫讲,太子殿下身负重伤,性命堪虞,刺客亦未抓到。”

    梁芳沉吟一下,道:“你们调齐人手,速速捉拿刺客,本公去见皇上。”

    那厂卫领命而去。

    藏在帘后的杨飞听得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只是划伤朱佑樘右臂,怎么落成重伤了?难道自己如此厉害,已可伤人于无形?他垂首看看蝉翼剑,那些血迹竟然不褪,似乎缓缓往剑身渗去。

    梁芳大声道:“梅云飞,此乃解药,你用本宫给你的腰牌带你妻子出宫,当可通行无阻,出宫之后本公自会放了你岳父,以后你们远走天涯,莫要露面。”

    杨飞顾不得再看蝉翼剑,现身接过解药,面露疑色道:“这真是解药吗?”

    梁芳道:“本公怎会骗你?你妻子吃了若不管用,你可再来。”

    杨飞哼了一声,悄然离去。

    许是闻到刺客的消息,皇宫守卫已然森严许多,杨飞索性换上太监服,谎称为万贵妃抓药,大摇大摆的前往御药房。

    他不知梅云清二女是否已出宫,只好来找夜宿御药房的南宫逸。

    南宫逸已然入睡,问明来意,愕道:“云清并未来找我。”

    杨飞沉思道:“那她们会去何处?哎哟,不好!”脸色大变,人已无影无踪。

    “到底如何回事?”南宫逸苦笑不已。

    他刚刚关上房门,意欲寻个脱身的法子。一名太监又来敲门:“太子遇刺,皇上下令所有御医进东宫诊治。”

    这下南宫逸便是想溜也溜不掉了。

    杨飞回到住处,梅云清果然还在。

    杨飞先将解药和水让姚柳青服下,这才问道:“云清,你为何还在此处?”

    梅云清苦笑道:“此处被宫内高手重重包围,若是带上姚小姐,恐怕插翅难飞,难道你进来一点都没察觉吗?只怕等咱们一出来,便被人用箭射成马蜂窝。”

    杨飞进得匆忙,何曾察觉此节,自窗缝望去,只见四周屋檐阴暗处果真伏有不少黑影,立时大惊道:“那该如何是好?他们可曾发现你?”

    梅云清摇了摇头,反问道:“我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太子真的被你杀了吗?”

    杨飞神色凝重,将事情经过略略说了一遍,连梅云清亦听得糊涂起来,瞧着色泽鲜红的蝉翼剑,奇道:“怎会这样?”

    杨飞瞧着姚柳青,轻叹道:“希望梁芳并未骗我,云清,累你至此,我”

    “不要说了!”梅云清嫣然一笑,伸出玉手,将他嘴唇轻轻按住。

    房外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房内反而柔情蜜意,温磬无比。

    突然一个公鸭嗓子喝道:“厂公有令,刺客在此,格杀无论。”

    一阵箭矢破空声传来,梅云清低声道:“小心。”

    杨飞暗骂梁芳不守信义,匆匆抱起姚柳青,在地上打了个滚,险之又险的避过利箭,将木桌踢倒,藏到后面。

    幸好这皇宫的房屋多是土石所筑,箭矢难透,只能自窗格射入,而且那些侍卫又不敢用火箭,否则足够杨飞三人喝一壶的。

    饶是如此,并不宽敞的房内已被射成刺猬一般,杨飞抱着姚柳青左右闪躲冷箭,狼狈不堪。

    箭雨稍疏,梅云清低声道:“不如我先出去,引开他们。”

    杨飞断然否决道:“不行,要引也须我去引,你带青青伺机突出。”

    梅云清犹豫道:“可是”她对杨飞那时高时低的武功实在不放心得很。

    杨飞微笑道:“你不是希望你未来的老公乃天下第一人吗?若连这区区阵仗都应付不了,哪有资格让你嫁给我?”

    梅云清芳心轻颤,哽咽道:“你”

    杨飞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活着见你。”

    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姚柳青忽然有了动静,显是解药有效。

    姚柳青在杨飞怀中咳了几下,幽幽醒转,见自己伏在杨飞怀中,又羞又喜道:“梅大哥,怎会是你?我们现在何处?”

    杨飞道:“此时不是说话之机,你毒势未清,先休息一会。”

    姚柳青应了一声,乖乖闭上美目。

    梅云清把了把她的脉门,喜道:“看来解药是真的。”

    杨飞一脸欣慰道:“我现在就去引开敌人。”

    “梅大哥,你说什么?”姚柳青美目瞪圆,满脸急色。

    此时箭雨已然停下,杨飞并未作答,微微一笑,他匆匆脱去太监服,蒙上黑巾,将榻上的棉被捆作一团,缚在背上,然后一声大喝,破门而出。

    这时恰好有两名大内高手小心翼翼的联袂冲入,与杨飞迎个正着,甫一照面,便被他用强大的气劲震飞开去。

    杨飞缓了口气,陡地加速,眨眼已至包围圈外。

    “放箭!”一篷箭雨衔屋射去,杨飞身形稍稍一缓,随即消失不见。

    负责指挥一干厂卫的太监韦兴是梁芳的心腹,他来捉刺客,原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到嘴的鸭子给飞了,哪还不气急败坏,大声喊道:“刺客带着同伙逃了,大伙快追。”

    眨眼之间,偌大的阵仗撤得一干二净,只留几名厂卫负责清理场地。

    区区几人当然难不倒梅云清,逃出险地,取了宫女服,变作两名姿色平庸的宫女,悄悄向宫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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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篷箭雨足有上百枝,一齐射向杨飞,声势何等惊人,杨飞左闪右避,仍有十多枝射中目标,其中多数也被他隔着棉被震落,唯余两枝透过厚厚的“龟盖”,狠狠钉在他的后背之上,还好后劲不足,仅仅入肉半分。

    杨飞意欲引开追兵,也顾不得拔箭,一路飞掠,专捡人多之处来走,碰到那些侍卫多伤而不杀,震飞了事,如此逃了半晌,忽然身形一滞,真气竟然不能凝聚。

    杨飞大惊失色,又觉背部伤处又痒又麻,毫无痛感,哪还不知箭上淬有剧毒。

    他刚刚喘了口气,追兵又至,前面也有侍卫围堵,心知若再不找个地方藏起来驱毒,今晚这条小命恐怕就真的要见阎王了。

    杨飞强凝真气,窥准远方一座比较矮小的宫殿,故意反其道而形之,待人追来,悄然隐去身形,轻而易举的甩脱追兵,潜了近去。

    这座宫殿颇为偏僻,不过门口仍站有几名侍卫,杨飞自然不会放在眼中,找了个入口溜了进去,在殿内的主梁上做起了梁上君子。

    杨飞轻轻解下棉被,那两枝毒箭恰好在他双手难及之处,一时无计可施,摸着箭簇欲待取下,箭头倒钩拽着大片皮肉,痛彻心肺,不禁呻吟出声。

    梁下一名年轻少女声音喝道:“是什么人?”

    杨飞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可剧痛之下,哪想得起来,捂紧嘴巴,不敢再出声响。

    殿内火光忽现,一名宫装少女持着油灯行近,问道:“公主,发生何事?”

    先前那名少女亦即公主稍稍犹豫,道:“没事,许是我听忿了。”

    宫装少女道:“现在宫里在闹刺客,会不会刺客溜进来了?”

    杨飞闻得此言,暗暗叫苦,若是二女叫人进来搜查一番,以他现在的情形,恐怕插翅难逃。

    那公主喝道:“玲儿,不许瞎说,快去睡吧。”

    宫装少女玲儿嘻嘻笑道:“都快天亮了,还睡什么?公主要是睡不着,玲儿就陪公主说说话。”

    杨飞大叹倒霉,他还想换个地方,看来泡汤了。

    那公主忽问:“珑儿呢?”

    玲儿道:“她还在睡呢,估计一时半会起不来。”

    “她真是好福气,这么吵都睡得着。”公主叹道:“这刺客不知要抓到什么时候?闹得人不得安生。”

    玲儿?珑儿?杨飞心想这两个名字好似在哪听过,好奇之下,探首望去,惊得啊的一声,自梁上跌落,不偏不夷,悄好落到榻上。

    原来那个公主正是朱宸濠的妹妹朱玲芷。

    二女正在说话,忽然有个黑衣蒙面,背插利箭,贼眉鼠眼的男子从天而降,立时齐声尖叫,抱作一团。

    杨飞暗叹吾命休矣,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忍住剧痛,扯下黑巾,强颜笑道:“玲芷姑娘,是在下。”此时此刻,也只有期盼朱玲芷念及自己救命之恩,手下留情了。

    朱玲芷早对杨飞暗生情愫,幽居深宫,虽说谈不上朝思夜想,倒也是偶尔念及,陡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按下抓刺客的念头,细辨杨飞老脸,又惊又喜道:“杨大哥,怎会是你?”

    玲儿拦在朱玲芷身前,惊叫道:“公主,你认识他吗?”心想难道公主在宫外认得什么情郎?还冒着生命危险,追到宫里来了?自己日夜相伴,怎么不知道?

    朱玲芷低声道:“就是在石家庄遇到的那位杨飞公子。”

    玲儿道:“可看他的样子,好象是刺客,咱们不是该叫侍卫将他抓起来。”

    杨飞见朱玲芷没有叫喊,心神本松,闻得此言,咬牙忍痛,急急道:“你们放心,在下决计不会伤害你们的。”

    朱玲芷叱道:“玲儿,杨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岂可恩将仇报,快去弄些金创药来,我帮杨公子将背上的箭矢取下。”

    玲儿苦着脸道:“咱们不叫侍卫抓他已是仁至义尽,为何还要帮他治伤?这深更半夜的,哪里去寻金创药?”

    朱玲芷道:“那你先去打盆热水,再准备一些包扎伤口的软布。”

    玲儿领命而去。

    杨飞终于暗暗叹了口气,朱玲芷并非暗藏心机之人,若要找人抓他,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朱玲芷搀住杨飞,柔声道:“杨大哥,你俯身躺好,玲芷好为你取箭。”

    “多谢玲芷姑娘!”杨飞左臂被朱玲芷搂住,只觉口干舌燥,欲火大盛,好不容易俯身而卧,侧首望向朱玲芷,顿时目瞪口呆。

    原来朱玲芷仅着亵衣,四肢全裸,酥胸半露,缎子般的肌肤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光华,要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朱玲芷这时方知不妥,低头一看,啊的一声,霞烧双颊,双臂抱胸,羞声道:“杨大哥,你闭上双目。”

    杨飞老脸一红,连忙闭上色眼。

    一阵晰晰索索的声音传来,只闻朱玲芷道:“杨大哥,可以了。”

    杨飞睁眼瞧去,朱玲芷果已穿好外衣,心中稍感遗憾,讪讪道:“玲芷姑娘,方才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朱玲芷红着脸道:“不关杨大哥的事,是玲芷自己不小心。”

    杨飞取出蝉翼剑,递给朱玲芷道:“玲芷姑娘,劳烦你先用此剑将我背上的箭簇斩断。”那两根长箭迎风招展,不住晃动,勾起一阵阵的痛楚,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朱玲芷犹豫一下,接过蝉翼剑,有些胆怯的握住箭簇,不觉颤动了一下。

    杨飞闷哼一声,额头直冒冷汗。

    杨飞等了半天,见朱玲芷仍无动静,不觉低吼道:“快斩。”再被她摇了两下,自己这条小命多半给摇没了。

    “对不起!”朱玲芷珠泪泉涌,紧闭美目,挥下蝉翼剑。

    这一剑倒是奇准无比,两根利箭齐根而断,只余两寸箭头,杨飞全身大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半天,杨飞望向朱玲芷,只见她哭得好似泪人一般,心中大奇,暗道痛的是我,你哭什么?

    “公主,谁惹你生气啦?”这时刚刚睡醒,双目尚未睁开的珑儿走到近处,忽然瞧见朱玲芷手中的蝉翼剑,顿时大惊道:“公主,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朱玲芷破啼为笑道:“谁想不开了?”

    珑儿道:“那你拿剑干什么?”劈手抢下蝉翼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

    “啊”杨飞一声惨叫,声传千里。

    原来珑儿那一屁股恰好坐在他背上,双箭入肉再进半分。

    珑儿摸着被扎痛的香臀跳起,尖叫道:“什么东西?”蝉翼剑一阵乱挥,在杨飞屁股上划出两道伤口。

    杨飞再也忍悛不住,痛昏过去。

    “珑儿,你在干什么?”朱玲芷抢下蝉翼剑,厉声道:“床上是杨飞公子,不得惊动外面的侍卫。”

    杨公子?珑儿捂住小嘴,偷偷瞧了杨飞一眼,顿时认了出来,她当初对杨飞可是印象深刻。

    珑儿低声道:“公主,他是刺客吗?”

    “咚咚咚”房外响起敲门声,只闻有人道:“公主殿下,卑职听到房内有男子惨叫之声,不知发生何事?”

    朱玲芷使了个眼色,珑儿喝叱道:“大胆,曾敢说公主房中藏着男人,该当何罪?”

    那人道:“卑职不敢,只是今日宫中闹刺客,卑职唯恐有刺客闯入公主寝宫,伤了公主金枝玉叶之体,姑娘可否让卑职派名太监进殿查看一下。”

    珑儿道:“方才是我看到一只臭虫,一时失态,并无刺客,公主尚在安睡,你是不是想惊了公主鸾驾?。”

    那人仍道:“卑职职责所在,请姑娘不要让卑职为难。”

    此时朱玲芷已然上榻,盖上锦被,将杨飞藏在被中。

    珑儿收好断箭和蝉翼剑,放下帘帐,看看没有破绽,开了殿门,叉着柳腰道:“要看快看,别惊动了公主。”

    那人只是锦衣卫一名千户,官轻职微,连连赔笑,让身后太监进房察看。

    那太监不敢惊扰朱玲芷“安睡”,只在房内略略一瞧,回禀道:“房内并无刺客,只是不知为何有一股血腥之气。”

    “血腥之气?”那千户脸色一变,便欲撞入。

    “干什么?”珑儿拦在门口,喝道:“公主闺居,岂是你们这些大男人所能擅闯?”

    那千户道:“梁公公有令,不可放过半点蛛丝马迹,以免让刺客有机可乘,房中既有血腥之气,说不得是刺客藏在房中,姑娘请速速让开。”心想为了升官发财,也只好冒险一搜了。

    珑儿气呼呼道:“要是找不出刺客,到时梁公公也保不住你的脑袋。”

    那千户再三犹豫,仍决定入房搜拿刺客。不过他再怎么搜,也不敢跑到公主床上来搜,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他隔帘望着榻上的朱玲芷,仍不死心,犹豫不去。

    “珑儿,怎么回事?为何有侍卫跑到本公主的房里来了?”朱玲芷适时醒来,诧声惊问。

    珑儿娇哼道:“公主,这个狗侍卫,不把咱们宁王府放在眼里,非说房里有刺客,要进来搜查。”

    朱玲芷道:“小小一个侍卫,有这么大胆?”

    珑儿道:“那倒不是?听说他是奉了梁公公之令。”

    朱玲芷怒道:“梁公公?什么梁公公?竟敢欺负到本公主头上,今日本公主定要禀告皇上,治治那个梁公公。”

    二女一唱一和,那千户大骇,跪下连连磕头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朱玲芷不过宁王府的一名郡主,承蒙当今皇帝收为义女,封为宁平公主,实对朝廷有重大干系,连梁芳也开罪不起,若真追查下来,梁芳多半会拿他当替死鬼。再说朱玲芷堂堂大明公主,焉会同刺客扯上干系?

    朱玲芷喝道:“还不快滚,别让本公主再看到你。”

    “多谢公主殿下!”那千户捏了冷汗,匆匆离殿。

    时已黎明,珑儿见那些侍卫走得一干二净,方才关紧门窗,低声道:“公主,人都走了。”

    朱玲芷揭开锦被,全身已是香汗淋漓,纱衣湿透,颇为狼狈。

    不过杨飞更惨,老脸苍白,黑血不断自伤口渗出,将锦榻大半染成黑褐之色。

    “杨大哥,杨大哥!”朱玲芷焦声疾呼。

    叫了半天,杨飞幽幽醒来,气若游丝道:“玲芷姑娘大恩大德,在下,在下”白眼一翻,死活难料。

    朱玲芷泪水再次落下,抓住珑儿,喝道:“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

    珑儿颇为委屈道:“公主,他是刺客,哪能让御医诊治?”

    朱玲芷六神无主道:“那怎么办?”

    珑儿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自己治了,这箭上有毒,只要剜出箭头,解去箭毒,以杨公子的武功,自会没事了。”

    朱玲芷道:“这剜箭头还好办?可是这解药该哪里去寻?珑儿,你去试试能不能找那些侍卫弄到解药?”

    珑儿道:“那些侍卫正在怀疑咱们,冒然前去,不是更增嫌疑?”

    朱玲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对了,不如我用这毒箭刺伤自己,再请御医前来医治,到时多配几副药方即可。”

    珑儿大惊道:“公主千金之躯,岂可为了一个男子冒此风险,万万不可。”

    朱玲芷毅然道:“我意已决,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救杨大哥了。”

    珑儿再劝道:“可是公主找何藉口说自己受了箭伤?”

    朱玲芷道:“你去拾几枝流矢,就说本公主在宫中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被箭头划伤肌肤,那些侍卫定然不会起疑。”

    珑儿望着杨飞,叹道:“他何德何能,能让公主如此垂青?不过公主”

    朱玲芷挥挥手道:“你勿须多言,先去看看玲儿那小妮子为何还未准备好热水。”

    门外玲儿嚷道:“公主,玲儿刚刚去御药房拿了些金创药,被那些侍卫盘问半天,现在才脱身。”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尚有余息的杨飞上身全裸,那两截箭头瞧上去触目惊心。

    朱玲芷拿着锋利的小刀,向玲珑双姝道:“你们谁来?”

    二姝异口同声道:“奴婢不能。”心中皆想万一将杨飞给剜死了,自己恐怕罪责难逃。

    朱玲芷再三催促,见二女仍互相推委,一咬贝齿道:“本公主自己来。”

    “啊”昏迷中的杨飞活活痛醒,想要大叫,口中却塞满布条,连四肢亦被人紧紧缚住,哪能动弹?

    他心想自己定是咯屁着凉,在地府被铐住享受十八般酷刑,现在只是牛刀小试,更厉害的刑法还在后面呢!

    朱玲芷剜了半天,总算将那两截箭头剜出,她紧张之极,完事之后全身虚脱,再无余力。

    杨飞前后痛醒三次,实乃生平第一活罪。

    背上伤口由玲儿敷药包扎,屁股上面的是珑儿所为,便由她处置,她生平第一次脱男人裤子,自是俏脸绯红,忙活了老天,方才搞定,最后合力将杨飞移到侧室榻上。

    换去榻单锦被,开窗散去房中浓郁的血腥之气,已是日上三竿,二女试试杨飞还有气息,总算松了口气。

    箭伤既祛,以杨飞的武功,运功驱毒亦非难事,不过他陷入昏迷,体无真气,毒素根本无法自行驱除,这恐怕亦是他新练神功弊端之一。

    到了下午,恢复过来的朱玲芷正欲实行她那自残身体,舍己救人的壮举,事情忽见转机。

    珑儿到御药房去弄解药,无意听到此处新来御医乃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她思起朱玲芷说过杨飞有位夫人娘家亦姓南宫,连忙回去向朱玲芷禀告,看看二人是否亲戚。

    无巧不成书,朱玲芷听到杨飞的舅兄在此,自是大喜,谎称身染小恙,将南宫逸请来。

    南宫逸昨晚趁乱将梅云清二女送离皇宫,一直心忧杨飞,此刻见到这家伙大难不死,大喜过望,区区毒伤,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南宫逸本想将杨飞送出宫去,转念一想太子遇刺,宫内宫外乱成一团,京城必要大肆搜捕,杨飞重伤之下,反在皇宫最为安全,因为任谁也想不到他会藏身在一名公主房中。

    梅云清亦与姚柳青觅得藏身之处,得知杨飞无恙,芳心大慰,连对这家伙栖身公主寝宫的艳遇也未放在心上。

    梁芳那晚命韦兴在杨飞住处伏下重兵,自以为可一举击毙杨飞,没想到被这小子逃脱,他现在倒巴不得杨飞逃得愈远愈好,免得泄露自己的阴谋。

    故而在宫中搜了一日一夜,便转到宫外,对那名千户报称宁平公主宫中之疑点亦未在意。

    梁芳第二日前去探望太子,见朱佑樘只剩半口气,离死不远,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太子一死,万贵妃便可名正言顺的劝皇帝立兴王朱佑杭为太子,忧的是万一太子活过来,自己奸谋败露,那可吃不了兜着走。

    杨飞居于深宫,不但有玲珑二姝贴身服侍,还有朱玲芷深情相对,当真如坠温柔乡,心中矛盾之极:既想早已脱困,又盼多留时日。

    朱玲芷知他乃行刺朱佑樘的刺客时,还伤心了几日,她在这深宫之内,唯有朱佑樘待她如同亲妹,可杨飞竟是凶手,让她情何以堪。

    杨飞再三解释自己只是伤了朱佑樘皮毛,朱玲芷后来见朱佑樘精神愈好,方才稍稍相信,待问杨飞是何人指使,杨飞不欲拖她下水,故而一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杨飞在宫内住了七八日,伤势已然大半痊愈,闲来无事,便在宫内无人之处耍耍剑法,舒展舒展筋骨。

    那柄蝉翼剑自从沾上朱佑樘的血迹,剑身那如蛛网的脉络皆成鲜红,看去怪异之极。

    杨飞真气凝聚,内息流转,所至之处,余毒尽消,剑势愈发凌厉,每出一剑,气劲必在身前爆开,若非不敢毁坏这宫中器物,此处早已面目全非。

    久而久之,蝉翼剑似有灵性一般,生出一股无名之力,牵引杨飞练剑不休,那一招招剑法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施出。

    此刻已不是人驭剑,而是剑驭人。

    蓦地,蝉翼剑光华大作,随着剑身的舞动,在室内幻出一副血红色的地图,一眼看去,便知那是一座海中小岛,岛上标了不少箭头,指向正中一个红圈,上面书着五个血红大字:天下第一剑。

    难道这就是蝉翼剑的秘密?杨飞刚刚生出这个念头,那副地图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七章宫帏惊变

    此时蝉翼剑剑身血痕消失,一如平常,明若无物。

    杨飞依着记忆,将那套蝉翼剑法使了两招,可是再无异状,心想难道此剑非得饮血才行,改日出宫再弄些鸡血鸭血给它喝喝。

    而那副地图他只记了个大概,天下如此之大,要在茫茫大海寻到这般一座小岛无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他练了半天剑法,伤口开裂,隐隐作痛,尤以股伤最为麻烦,坐立难安。

    杨飞想起罪魅祸首珑儿,不禁暗恨起来。

    “公子,喝药了!”玲儿端着一碗参汤行了进来。

    南宫逸开了几剂大补之方,这几日杨飞大补特补,补得虚火过旺,在此方寸之地,对着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偏偏能看不能碰,心中好生郁闷。

    杨飞一口喝光,问道:“公主呢?”

    玲儿道:“公主出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朱玲芷近日往返东宫,探视太子,还要为杨飞打探宫中的情报,顿时成了大忙人,难得打个照面。

    “玲儿,珑儿!”朱玲芷的声音传来,充满无限喜悦。

    玲儿迎了出去,道:“公主,为何如此高兴?”

    朱玲芷道:“今日我去东宫,皇兄已可下榻行走,御医说不日便可康复,你说我高不高兴?”

    玲儿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杨飞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不用背负轼杀太子之罪,忧的是朱佑樘说不得会将自己是刺客之事抖露出来。

    朱玲芷行入殿内,见杨飞怔怔发呆,忍不住娇声轻唤:“杨大哥,杨大哥!”

    老半天,杨飞魄回神转,道:“玲芷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朱玲芷哼了一声,不悦道:“杨大哥跟玲芷一起老心不在焉。”

    杨飞尴尬一笑,道:“我方才在想些事情,玲芷姑娘别放在心上,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朱玲芷道:“一个就是我皇兄没事了,另一个兴王近日便会赶赴封邑安陆府。”

    杨飞犹豫道:“后面这条跟咱们有何干系?”

    朱玲芷道:“兴王滞留京城,便是被万贵妃留下争夺太子之位,兴王赴邑,也就是说皇上旨意已决,不会易储。”

    杨飞道:“难道万贵妃会如此善罢干休?”

    朱玲芷道:“这个玲芷如何知道?也不知你为何要打听这些事情?”

    杨飞暗忖万贵妃莫非是怕谋刺太子奸谋败露,这才收敛了些?朱佑樘储位得保,自己这个刺客可就悬乎了,看来须得速速出宫,逃得越远越好。

    他拿定主意,便道:“在下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便即出宫,玲芷姑娘,多谢你几日来多番照顾,来日”

    朱玲芷愕道:“杨大哥,你的伤尚未痊愈,为何不多住两日?”

    杨飞道:“估摸着这几日锦衣卫也搜得差不多了,在下在宫外还有要事,不能耽搁太久。”

    朱玲芷叹了口气道:“那晚上玲芷送大哥出宫。”

    杨飞道:“不必了,在下自有办法安然出宫。”他溜之大吉,不知梁芳会不会迁怒于彩霞,须去安喜宫瞧瞧,当然不能同朱玲芷出宫。

    朱玲芷嗯了一声,只道他又想对朱佑樘不利,心中寻思如何才能让他打消此念。

    ************************

    杨飞换上夜行衣,与朱玲芷依依惜别。

    皇宫守卫森严许多,不时有一队队侍卫来回巡视,杨飞费了不少周章,进入安喜宫,摸索到彩霞住处,震断锁环,溜了进去。

    里面一如往昔,彩霞大概在万贵妃身旁随侍,并不在房内。

    过了许久,彩霞方才回房,见锁已毁,楞了一下,推门而入,只觉房内有人,正欲大喊,只闻杨飞的声音:“彩霞姐姐,是我。”

    “小飞子!”彩霞泪流满面,抱住杨飞,难舍难分。

    彩霞哭了半晌,松开他道:“真的是你刺杀太子吗?”

    杨飞点点头,一脸无奈道:“我妻子落在梁芳手上,那厮拿她和我岳父要胁我,我岂能不从。”

    彩霞颤声道:“梁公公要你去刺杀太子,怪不得。”

    杨飞愕道:“怪不得什么?”

    彩霞道:“怪不得梁公公这几日常来安喜宫,与娘娘不知说些什么?”

    杨飞道:“梁芳知道咱们的关系,他可曾为难你?”

    彩霞犹豫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

    杨飞道:“我今晚便会出宫,临走之际,过来看看你是否无恙。”

    彩霞神色黯然道:“那咱们何时才能再见?”

    杨飞道:“如果有机会,小弟一定回来看你。”

    彩霞啜泣道:“你骗我,你出了宫,哪里还会回来?”

    杨飞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彩霞拭了把泪痕,展颜笑道:“我还要去服侍娘娘,呆会便回来,你可不可以留下多陪我一会?”

    杨飞倒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点头应了。

    彩霞离去之后,杨飞百般无聊,心想既来安喜宫,何不再瞧瞧万贵妃,看看那个老妖婆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杨飞悄悄潜近万贵寝殿,却见彩霞在外面踌躇不定,心中暗奇:她不进去服侍万贵妃,呆在外面所为何事?

    半晌,一个宫女自寝殿行出,正是红月,见到彩霞,讶道:“彩霞,你不是回去歇息了么?在这里干什么?”

    彩霞神色一震,急急掩饰道:“我一时睡不着,来看看娘娘这里还有事么?”

    红月喜道:“那不如你来替我,我有些困了,回去小睡一会,再来换你。”

    彩霞道:“你可别想偷懒。”言罢,慌不择路,奔了回去。

    刚刚回房,便被杨飞抱住,低声厉喝:“你刚刚去干什么?”

    彩霞大惊失色,挣开杨飞,支支吾吾道:“没,没干什么?”

    杨飞道:“今晚明明不是你随侍,你为何要撒谎?”

    “对不起,小飞子!”彩霞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软倒在杨飞怀中。

    杨飞匆匆捂住她的小嘴,柔声道:“是不是梁芳为难过你?”

    彩霞满脸泪痕,连连点头道:“梁公公说如果你再来找我,一定要向他禀告,否则我家里人性命不保。”她家人皆是平民百姓,梁芳要杀他们还不如同捏死一只蚂蚊般容易。

    杨飞大怒道:“你放心,姓梁的一定不会再找你麻烦。”

    彩霞会过神来,骇然道:“小飞子,你要去刺杀梁公公?他身边高手如云,此事万万不可。”

    杨飞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他既生杀意,当机立断,去寻梁芳晦气,谁知还未出安喜宫,梁芳送上门来。

    梁芳行色匆匆,深夜入宫,当非有什么好事,杨飞索性潜踪匿影,悄悄跟在后面,进入殿内。

    万贵妃摒退宫女太监,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杨飞隐匿难久,只好去做梁上君子,堪堪藏好,闻得此言,精神一振,细心聆听。

    梁芳道:“启禀娘娘,太子已喝下那碗药。”

    万贵妃皱眉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梁芳道:“娘娘放心,那个许子吟对配制毒药最为拿手,决计不会露出马脚,太子自以为聪明绝顶,岂会想到天下竟有这等无色无味,连试毒太监亦无法试出的毒药,而且死时犹如病发猝死,看不出丝毫中毒之兆。”

    万贵妃道:“天下竟有如此奇妙的毒药?”

    梁芳颇为得意道:“此药名曰无痕,奴才花了重金,方才说动那个许子吟配制,而且奴才还将此药连同解药带了些来,以备不时之需。”自袖中取出一红一黄两个锦囊,小心翼翼的呈上道:“红的是毒药,黄的是解药。”

    杨飞惊喜不已:想不到许子吟真会藏在京城,到时逼问梁芳,定能得知他的下落。

    万贵妃接过锦囊,皱眉问道:“那个许子吟可靠吗?”

    梁芳道:“绝对可靠。”

    万贵妃点头道:“此事你办得极好,若是事成,本宫不会亏待你。”

    梁芳道:“多谢娘娘。”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锁事,梁芳施礼告退。

    杨飞并未追去,而是留在安喜宫,他心知只要取得那无痕的解药,再送去东宫,朱佑樘保住小命,必然不会再追究自己刺杀之罪,反正梁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上半日也不打紧。

    万贵妃闭目沉思半晌,忽然大声道:“来人啦。”

    红月匆匆行入,恭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万贵妃道:“将彩霞叫来。”

    红月领命而去。

    万贵妃打开红色锦囊,在参茶内倒入一些,用银匙略加搅拌,见银匙并未变黑,满意的点点头,打开床头暗格,将两个锦囊放了进去。

    稍过片刻,红月领着彩霞前来道:“娘娘,彩霞来了。”

    万贵妃道:“你先出去,彩霞留下,没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彩霞神色慌乱,瞧着离去的红月,心中忐忑。

    万贵妃唤道:“彩霞。”

    彩霞娇躯一震,应道:“奴婢在。”

    “起来说话!”万贵妃脸色和蔼,可在此刻看来,却有些阴郁的感觉,彩霞小心谨立,只闻她缓缓道:“你跟我也有五六年了吧?”

    彩霞点头道:“是,娘娘。”

    万贵妃又问:“本宫待你如何?”

    彩霞道:“娘娘待奴婢自是极好的。”

    万贵妃道:“这里有杯参茶是赏给你的,你拿去喝了吧!”

    彩霞颤声道:“娘娘,奴婢”

    万贵妃声音一寒道:“你不肯么?”

    “奴婢不敢!”彩霞思起以前白云被杖毙的情形,银牙一咬,端起茶杯,便欲饮下。

    就在此刻,劲风袭来,彩霞右手一松,茶杯欲落之时,被人紧紧搂住,那股熟悉的气息令她感动之极,直欲大哭一场。

    万贵妃喝道:“什么人?有”刺客二字尚未道出,强大的劲道涌至,令她难以再语。

    杨飞放下彩霞,右臂一展,直取万贵妃要害。

    万贵妃亦非善与之辈,腰肢一扭,便交了过去。

    二人在窄小的榻前空间,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万贵妃武功十分怪异,每每不可思议的自杨飞掌劲之下避过,玉掌反切杨飞双手,只是稍稍一触,杨飞手臂一切酥麻,懒洋洋的使不出劲来。

    杨飞对这种近身游斗的床上功夫,实非所长,打了片刻,双臂酸麻,动作愈缓,渐落下风,心中寻思如何才能夺了解药,带着彩霞逃之夭夭。

    杨飞一掌劈出,掌沿拂中万贵妃胸口。

    万贵妃固是娇躯一震,杨飞亦是如遭雷殛,二人相对直视,以这种极为不雅的姿式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万贵妃娇声轻唤,反而给人一种撒娇的味道。

    杨飞迎向万贵妃妩媚的眼神,一时竟难挣脱,张了张嘴,似欲回答,心中隐觉不妥,并未发出声来。

    他脑中一阵迷糊,在万贵妃美眸之中,可以看到南宫燕,苏花语,梅云清诸女甚至母亲的眼神,似娇似嗔,似责似怪,似爱似怜,一张张俏脸,渐渐融于一起,化作眼前的万贵妃。

    过了片刻,万贵妃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因为她已用迷心术控制了杨飞的大半心神,胜利在即。

    “不要!”彩霞大叫一声,即使她不懂武功,见到万贵妃得意之色,也知杨飞大大不妙。

    杨飞身躯剧震,眼前的万贵妃若镜子般碎裂,神智亦回复清明,双目精光一闪,犹如两道利剑刺入万贵妃眼中。

    万贵妃惨叫一声,跌在榻上,昏迷过去。

    杨飞捏了把冷汗,找到暗格的机关,匆匆取了锦囊,抱起呆若木鸡的彩霞,冲出安喜宫。

    红月守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暗暗担心彩霞遭秧,可又不敢违背万贵妃严令入殿劝阻,等了半天,忽见里面窜出一个黑衣人来,怀中好似抱着一样东西,速度太快,难以看清,她顾不得许多,冲入殿内,只见万贵妃倒在榻上,脸色苍白。

    她正欲大喊刺客,万贵妃忽然缓缓睁开双目,低声道:“传令下去,今晚之事不许声张。”能否捉到刺客倒是小事,若泄露毒药之事,定会在宫中掀起轩辕大波。

    红月连声应了,匆匆收拾好地上的茶杯碎片,最后忍不住问:“娘娘,彩霞人呢?”

    万贵妃冷冷道:“就说无缘无故失踪了。”

    “是!”红月打了个寒颤,匆匆退出。

    杨飞并不知其中变故,还道会立刻惊动宫中侍卫,情急之下,夺路而逃,险些撞到几队侍卫。回到朱玲芷的寝宫,放下惊魂未定的彩霞,扫了一眼房内,不见朱玲芷,便问珑儿道:“公主人呢?”

    珑儿没好气道:“公主和玲儿刚刚出去了。”心想你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还不算,还带个宫女回来,当我们这里是客栈吗?

    这么晚出去?杨飞楞了一下,介绍道:“珑儿,这位是彩霞,等公主回来,麻烦她明日将彩霞送出宫去。”以朱玲芷的身份,送个宫女出宫自是轻而易举。

    彩霞急急道:“小飞子,那你去哪?”她当然知道此处是宁平公主的寝宫,只是不知杨飞与公主有一腿。

    杨飞道:“我有很要紧的事情去办?你在此住一宿,明日宁平公主便会带你出宫,这宫里你不能再呆了。”

    彩霞似欲辩驳,可一见杨飞坚定的眼神,不由自主点头应允。

    杨飞向珑儿揖手道:“珑儿姑娘,有劳了,告辞。”

    珑儿闷声应了,气鼓鼓的对彩霞道:“跟我来吧。”

    ******************************

    杨飞仍从那条密道潜入东宫,不过目的截然相反,上次是杀人,此次是救人。

    自从太子遇刺之后,东宫守卫极为森严,不但有侍卫巡视,还布下暗哨,杨飞初一露面,便被察觉,他自恃武功高强,大展拳脚,向太子寝宫强行闯去,结果前来围攻侍卫愈来愈多,尚余数十丈时,再也前进不得。

    仇鸾上次被杨飞逃脱,一直耿耿于怀,此次又闻刺客,岂肯怠慢,亲自领人来擒,一见杨飞的贼眉鼠眼,顿时大怒,心想你这家伙太也嚣张,一次不成,还敢来第二次,欺我东宫无人么?

    仇鸾加入战团,杨飞压力顿时大增,渐落下风,掌势再也无法圆转自如。

    打了半晌,他眼见不妙,突然大喝,众侍卫手中兵刃应声而断,连仇鸾那柄百炼精钢所铸长枪也不例外。

    一干侍卫眼见杨飞两手空空,个个惊疑不定,还道这家伙功力精深,手能截金,足可断玉。

    杨飞向仇鸾报拳道:“统领大哥,在下此来,实有要事禀告,可否让在下见上太子一面?”

    “不行!”仇鸾哼道:“你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本官岂可让你接近太子?”语气一变,又道:“如你束手就擒的话,本官或可代你转告。”

    杨飞心想老子念着“旧情”,前来相告,好心反被你们当成驴肝肺,罢了,就让朱佑樘毒发身亡算了。他心有此念,便道:“统领大人既然不信在下,在下留之无益,告辞!”

    仇鸾冷冷道:“阁下今日来了,还想走么?”大手一挥,一排侍卫越上前来,个个手持火铳。

    杨飞早就耳闻神机营大名,今日得见,甚为惊恐,心想人力究竟难与火石相拒,自己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仇鸾嘿嘿笑道:“阁下还不乖乖识像,束手就擒?”

    “住手!”一个太监匆匆奔近,气喘吁吁道:“太子殿下说让来客入殿。”

    仇鸾神色剧变,拽着那太监道:“殿下说什么?”

    那太监道:“太子殿下说来者是客,请来客入殿。”作了个手势,向杨飞道:“杨公子,请。”

    仇鸾亦非笨人,闻朱佑樘竟然知道杨飞姓氏,亦不再坚持,喝道:“还不让开。”

    杨飞索性扯下蒙面黑巾,昂首挺胸,大步行去。

    朱佑樘仍在上次那间书房,屋顶自是早已补好,他身着便服,哪看得出是重伤初愈,远远便揖手道:“杨兄,别来无恙乎?”

    “小弟初闻朱兄身受重伤,心忧不已,今日一见,心中方安,朱兄,上次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杨飞存心与朱佑樘套近乎,闻朱佑樘不以太子自居,仍以朱兄相称,他深深施了一礼,目光转到他身畔两名少女,失声道:“玲芷姑娘。”

    朱玲芷甜甜笑道:“杨大哥,你终于来了。”玲儿不便吭声,只是冲杨飞微微一笑。

    杨飞苦笑道:“你怎知我会来东宫?”

    朱玲芷微笑不语。

    朱佑樘道:“玲芷以为你又要对我不利?故来相告,我说杨兄决计不会如此,杨兄,我说得是也不是?”

    杨飞颇为尴尬道:“上次只是一场误会,小弟事后后悔不已,岂会再来冒犯朱兄!”

    朱佑樘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杨兄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杨飞扫了扫一脸戒备的仇鸾和一干侍卫,迟疑道:“这个”

    朱佑樘心领神会,对仇鸾道:“仇统领,你带侍卫们都退下吧。”

    仇鸾道:“此人曾对殿下无礼,卑职身负重责,岂敢离开?”

    朱佑樘道:“杨兄乃本太子的朋友,上次只是误会罢了。”

    仇鸾犹豫半晌,方道:“其他人可以离开,卑职须得留此保护殿下。”

    朱佑樘道:“好吧。”

    待侍卫太监尽皆离去,朱佑樘道:“杨兄,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飞缓缓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小弟此次前来是为了救朱兄。”

    朱佑樘哦了一声道:“杨兄请讲。”

    朱玲芷附和道:“杨大哥快说,别卖关子了。”

    杨飞道:“其实朱兄已中奇毒而不自知。”

    朱佑樘微笑道:“愿闻其详。”

    杨飞道:“朱兄所中之毒名为无痕,无色无味,一般验毒之法对之无效,中毒之时丝毫不觉,就算毒发亦如病发猝死,若非下毒之人,决计不知殿下其实是中了奇毒。”他为了取信朱佑樘,自是将这无痕之毒说得愈发厉害。

    朱佑樘稍稍动容道:“天下竟有如此杀人于无形的奇特毒药?”

    杨飞自怀中取出那两个锦囊,放到朱佑樘面前桌上,道:“这红色锦囊之内便是无痕,而这黄色锦囊内乃是解药,朱兄若是不信,何不找个精通之人查验查验?”

    朱佑樘沉吟片刻,对仇鸾道:“仇统领,你去叫小安子将南宫御医请来,就说本太子旧伤复发,记得不要惊动宫内之人。”

    仇鸾道:“卑职这就去办!”匆匆离去。

    朱佑樘又道:“不知杨兄此药从何得来。”

    杨飞犹豫一下,道:“实不相瞒,上次派小弟前来行刺朱兄的乃是梁芳,他对我妻子下毒,还拿我岳丈要胁小弟,小弟不得不从。”

    朱佑樘怒道:“竟有此事,梁芳那狗奴才,实在大胆,杨兄放心,上次之事,我绝不会放在心上。”

    杨飞连忙称谢,又道:“幸好朱兄谎称身受重伤,那梁芳为安抚于我,将解药给了小弟,我妻子这才化险为夷,不过小弟也身受重伤,还多亏玲芷姑娘相救。”

    朱佑樘闻言愕然,望向朱玲芷道:“原来杨兄这些日子一直藏在你宫里,玲芷,你怎可瞒着为兄?”

    朱玲芷俏脸腾起两团红云,涩然道:“皇兄不是也将假装受伤之事瞒着玲芷?”

    朱佑樘抚着右臂道:“为兄没有骗你,这里倒真受了伤。”

    朱玲芷跺足嗔道:“皇兄,你在耍赖。”

    朱佑樘哈哈大笑,半晌方道:“杨兄请继续说。”

    杨飞道:“小弟今晚向玲芷姑娘辞别出中,想在最后寻寻梁芳晦气,一路尾随他到了安喜宫,听到他将对朱兄下毒之事向万贵妃和盘托出,还留下这两个锦囊,这才离去,小弟和万贵妃打了一架,差点落败,最后被一名宫女相救,半招险胜,夺了锦囊,便来东宫。”

    朱佑樘闻此事牵扯万贵妃,脸色愈发沉重,反问道:“万贵妃竟会武功?此事是真是假?”

    杨飞道:“小弟岂敢欺瞒太子,小弟一时大意,这条小命差点丢在安喜宫。”

    朱佑樘沉吟许久道:“本太子也不能因偏听你一面之词而妄下定断,若下毒之事不虚,本太子可出面作保,求父皇重审你岳父一案,并对你刺杀本太子一事概不追究。”

    “草民多谢太子殿下!”杨飞大喜过望,拜伏在地。

    “杨兄快快起来,如你所说之事不假,该谢的是我才对!”朱佑樘上前亲自将杨飞搀起。

    杨飞甚是激动道:“朱兄胸怀坦荡,气度非凡,若朱兄不是太子,小弟一定跟朱兄义结金兰。”

    朱佑樘哈哈笑道:“就算我是太子,又有何不可?杨兄不是也与宁皇兄结为异姓兄弟了吗?”

    杨飞搔首道:“那时小弟根本不知朱大哥乃皇室中人,否则小弟岂敢造次?”

    朱玲芷忽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干什么?”

    二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仇鸾恰好进殿,见此情形,厉喝道:“大胆逆贼,意欲何为?”

    杨飞傍上朱佑樘这颗参天大树,自觉前途光明,姚昭武之事迎刃而解,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松开朱佑樘,笑嘻嘻道:“仇统领莫要这么大的火气。”

    仇鸾哼了一声,向朱佑樘施礼道:“殿下,此人可曾对你不利?”

    “没有!”朱佑樘止住笑意,反问道:“南宫御医何时可至?”

    仇鸾道:“现在宫门已关,须待片刻,殿下请见谅。”

    等了近半个时辰,南宫逸总算姗姗来迟,见到杨飞,佯作不识,把了把朱佑樘脉门,剑眉紧拧道:“殿下晚间可曾服下什么汤药?”

    朱佑樘道:“跟往常一般,服了一剂。”

    南宫逸道:“可是为何其中多了一些东西?”

    朱佑樘脸色剧变,仇鸾道:“可是毒药?”

    南宫逸道:“说是毒药也是,说不是毒药也不是。”

    杨飞心中大骂:败家子卖什么关子,这不是害老子吗?

    朱佑樘道:“此话怎讲?”

    南宫逸道:“此药只作催发之用,如果服药之人无伤无病,此药反可强身健体,激发那人体内潜能,如果服药之人染有痼疾旧伤,那时便会复发,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以致一命呜呼,殿下请将右臂伤带解开。”

    朱佑樘依言而为,南宫逸细细察看,那道伤口三四寸长,伤得并不深,只是原来已渐愈合的地方皆已裂开,汩汩有鲜血渗出。

    南宫逸道:“殿下请看,此处愈而复裂,正是药发之兆,如不及早解去药性,血将愈流愈多,药石难治,最后血尽而亡。”

    朱玲芷大急道:“南宫先生,那还不快快救我皇兄。”

    南宫逸神色凝重道:“此药极为复杂,配制解药更非数日之功,那时殿下早已命不久矣。”

    朱佑樘抓起红色锦囊,递给南宫逸道:“先生请看,小王服的可是此药?”

    南宫逸倒出此许,在鼻端嗅了嗅,神色大变,抓住朱佑樘道:“此药殿下从何而来?”他与许子吟争斗数载,对许子吟的配药之法颇为熟稔,一嗅之睛,便知乃许子吟配制,他陪梅云清入京,寻的便是许子吟,闻得许子吟的结索,岂有不追查的道理。

    朱佑樘未将南宫逸无礼之处放在心上,苦笑道:“小王自服毒药的道理,都是这位侠士自别处盗来。”

    杨飞道:“是梁芳让许子吟配的,南宫神医,你看看黄色锦囊中可是解药?如果是的话,待你为太子解毒之后,我便带你去寻梁芳晦气。”

    南宫逸又查看了解药,心中暗惊:能将此药配得无痕,实在自叹不如。

    朱佑樘服了解药,又上了金创药,伤处血流方止。

    而仇鸾早已去调查送药的太监,果真被梁芳暗中收买,禀告朱佑樘之后,便制住穴道,关了起来。

    朱佑樘叹道:“若非南宫先生,吾命休矣,南宫先生,请受小王一拜。”

    “殿下何必如此!”南宫逸慌忙避让。

    杨飞瞪了南宫逸一眼,心想明明是老子拼死抢来解药,功劳怎么落到败家子头上了?

    朱佑樘见杨飞面色不豫,已知其意,又道:“杨兄救命之恩,容后再报,现在就请杨兄和南宫先生随小王入宫一趟。”

    杨飞惊道:“入宫干什么?”朱佑樘所说的入宫当然是堂而遑之,正儿八经的进入宫内,他又是刺客,又是逆贼,不是自投梁芳罗网吗?

    朱佑樘微笑道:“当然是寻梁芳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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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行去见皇帝,不能身藏利刃,否则落下一个轼君之罪反而大大不妙。故而杨飞将蝉翼剑偷偷交给朱玲芷保管,又交待了彩霞之事。

    他扮作东宫侍卫,尾随朱佑樘之后,望着紧守宫门的锦衣卫,忐忑之间,又有些暗暗好笑:这些家伙哪会想到刺杀太子的刺客正伴着太子大摇大摆自他们面前经过?

    朱佑樘先去司礼监,找到怀恩,询问朱见深今日在何处就寝。

    怀恩知有大事,不敢怠慢,亲领众人亲往。

    朱见深今晚服了梁芳奉上丹药,在策封不久的孙贵人处大展一番雄风,正在熟睡,闻朱佑樘求见,也只好不情不愿起床召入。

    朱见深见朱佑樘满脸怒容,问道:“皇儿为何动怒?”

    朱佑樘道:“宫内有人要害儿臣。”

    朱见深安慰道:“皇儿遭人刺杀,朕早命梁公公全城辑拿,你伤势尚未痊愈,岂可在深夜出行,小心受了风寒。”

    朱佑樘道:“多谢父皇关心,其实儿臣只是受了轻伤。”

    朱见深疑惑道:“那皇儿为何要说受了重伤?”

    朱佑樘道:“儿臣甘冒欺君之罪,实是为免打草惊蛇,暗中查探刺客行踪,经过多日察访,经于让儿臣查出幕后主使。”

    朱见深皱眉道:“却是何人?”他做了二十多年皇帝,对宫中明争暗斗见得多了,早已隐隐猜到刺杀朱佑樘之人是何人主使,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朱佑樘咬牙切齿道:“乃是梁芳。”

    “是他?”朱见深大惊:“皇儿可有证据?”

    朱佑樘指着跪在地上,腿软脚麻,暗中叫苦不跌的杨飞道:“父皇,这位便是那日刺杀儿臣的刺客,不过他亦是因家人才受梁芳要挟,现已弃暗投明,将梁芳的阴谋和盘托出,请父皇恕他刺杀儿臣之罪。”

    朱见深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对杨飞道:“你起来说话,将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多谢皇上!”杨飞蹂蹂发麻的双膝,先从梁芳拿姚昭武父女要胁他,着他假扮太监说起,言及自暗道潜入东宫,还拿了梁芳给的那张地图作证,说得有声有色,当然不忘提了姚昭武的冤情,再说到遭梁芳派人追杀,逃入东宫,得太子收留,其中惊险处,连朱见深也为之动容,后来再说单枪匹马,去找梁芳算帐,无意间发现梁芳在太子药中下毒,便盗了解药,为太子解毒。

    此时轮到南宫逸登场,证明朱佑樘确实中了奇毒,连毒药也带了些来。

    那个被梁芳收买,战栗不已的送药太监一古脑的全部招供。

    最后朱佑樘泪如雨下,声情并茂道:“父皇请为儿臣作主啊。”

    三人事前打好商量,绝口不提万贵妃,咬定所有事都是梁芳所为,但朱见深心知肚明,万贵妃决计脱不了干系。

    “反了,反了!”朱见深拍案而起,气得一阵喘息,多亏娇滴滴的孙贵人抚胸静气。

    孙贵人含沙射影道:“皇上,区区一个奴才,恐怕没那么大的胆小,恐怕梁芳背后有人主使。”她当然巴不得万贵妃因此失宠,那自己的日子便好过多了。

    朱见深恨声道:“来人啦,传梁芳前来晋见,朕倒要看看这外狗奴才如何辩解。”

    他语声未落,一个小太监匆匆奔入道:“皇上,梁公公求见。”

    “好,很好!”朱见深哼道:“说曹操曹操到,传他进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

    少顷,梁芳连流带爬的行了进来,向朱见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如丧考妣道:“皇上,万娘娘她,万娘娘她”言及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朱见深心中一紧,喝道:“娘娘她怎么了?”

    梁芳痛哭道:“万娘娘中痰猝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