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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红烛摇曳。

    我吃饱喝足,还打了个饱嗝,然后从陪嫁的丫头拂衣手里抽过小帕子来擦了擦油汪汪的嘴,道:“我要先睡了,等舅舅回来,告诉我一声。”

    最好今晚都别回来。我恨恨地想。

    说起来我也够倒霉的,穿就穿了吧,我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大小姐,既不捣蛋也不逃课,琴棋书画该学的学,吃喝拉撒该干的干,从来也没有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衬托一下我穿越人的身份。安稳了这才几年,竟然就被人给嫁出去了。

    嫁给别人倒罢了,还是嫁给自己的表舅!安玉宁是安老太爷老来得子,宠得不行,从小就纨绔,还曾跟人抢花魁,被人打断一条腿,成了不折不扣的跛子。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他竟然在喜宴上偷偷溜出去了,八成是又去眠花宿柳了。我只要一想到明天那群八婆会用什么眼神看我,就觉得头疼。

    可惜我的愿望没有实现。我这一头乱七八糟的首饰才拆了一半,门就被打开了。

    拂衣忙把梳子丢下,一下跳去一边,行了一个礼:“姑,姑爷……”

    我抬起眼皮,斜了一眼,却见那安玉宁斜倚在门上,一双眼睛轻轻佻佻,正抱着手臂,看着我笑。八成是酒还没醒。我对拂衣道:“你先下去吧。”

    拂衣忙答应了一声,下去了。我把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抓下来,然后丢去一边,披着头发走过去,皱着眉道:“舅舅,你又去喝酒了?”一身脂粉味儿,外加一股子酒气,真是臭得要死。

    他站着不动的样子倒是好看,但是一移动,就嘿嘿傻笑了两声,要倒。我伸手去支住他,一边用脚把门给踢上。这死男人沉得要死,一身酒气又热又冲鼻。等我把他拖到床上去,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我就从他身下拼命把那块白手绢儿抽了出来,嫌恶地丢去一边。

    真不明白这古人都是怎么想的,洞房花烛夜,还要弄这么一个东西来渗人。还是说古代男人有一种怪癖,喜欢第二天拿着帕子出去溜达一圈儿,向别人招摇:看哪,我老婆还是处女!

    呸,够恶心。

    一边腹诽,我就一边到桌子上,拿了我早就准备好的那把小匕首出来。这还是我穿过来的这个身子过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安玉宁送给我的生辰礼呢。还好我一直藏得小心,不然让安四知道,非抽死我不可。安四,就是这个身子的母亲,也是安玉宁的表姐。得,这关系是乱了套了,我娘成了我姐,我老公的姐姐成了他老娘……真是一个野蛮的时代。幸好安四已经死了,不用担心以后见面的称谓问题。

    我回到床边,抓着安玉宁的手,就着烛影,比划了两下,寻思着该从哪里下手。

    谁知本来应该已经睡着了的安玉宁却突然睁开了眼,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干什么,谋杀亲夫啊?”

    我冷笑:“是啊。我才十六岁,干嘛要嫁给你这个死大叔。竟然还敢在洞房花烛夜出去逛妓院,我还是趁早了解了你,另觅良婿!”

    安玉宁黑了脸,把自己的手一下抽回去,扶着额坐了起来,好像很头痛的样子,却没有多少醉意。他一把抽掉我手中的刀子,道:“把东西拿来。”

    我一喜之下,又狐疑,他有这么好心?但是兴许是他喝醉了,不清醒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赶紧爬过去把那张帕子捡了起来,狗腿地双手奉上,挤出一个甜蜜而期待的笑容。

    他似乎笑了笑,利落地割了手指,将血滴到那白手绢儿上。我一看这红梅朵朵开,心情大好,想着这厮果然是不清醒,不然以他卑鄙又小气的个性,才不会这么好心。

    “手我割了,要么你陪我睡,要么你自己去收拾一下,爱睡哪儿睡哪儿。反正床是我的。”

    “……”他作势要躺下,我咬牙切齿地想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安玉宁!你是我舅舅!你怎么能让我一个女孩子睡地板!”

    他重的像头猪,我哪里拉得动他,还是让他背对着我躺了下去。他哼哼了两声,道:“谁说我是你舅舅,我是你相公!”

    我道:“那有让新娘子睡地板的道理吗?!”

    他突然翻身,睁开了眼,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竟道:“那么,你是要跟我睡?”

    我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连带着人都退了好几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去睡地板……您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收拾就成了。”开什么玩笑,他眠花宿柳是出了名的,以前虽然疼我,但是我现在嫁给他了,还是不要惹他的好。万一他兽性大发,我可不愿意白白做牺牲品。别的倒罢了,要是给我弄出个孩子来,难道我真要跟他一辈子?想都别想,我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宅子留一辈子。

    一边哀叹自己命苦,一边自己从柜子里脱了两床被子出来,铺到地上,自己打地铺。蜡烛晃的我眼睛花,我用被子遮住了眼睛,缩成一团。这可不行,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我总不能一直睡在地上。看来明天还是要跟安玉宁商量一下,让他干脆睡到别的房里去好了。让人觉得我失宠,总比一直睡地板好。

    约莫是凌晨的时候,我被动静弄醒。睁开眼,却见安玉宁悉悉索索地在脱衣服。我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你,你干什么?”

    安玉宁的动作一顿,有点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能干什么?娶了个媳妇不陪睡就算了,还一点都不贤惠,竟然连身子都不给相公擦。怎么,你想通了?要来服侍我沐浴?”

    我松了一口气,想起来他是一身酒臭地去睡的,好像是比较可怜,遂道:“你洗吧,我睡了。”说着,我就自己抱着被子,翻身又躺了回去。

    他也不管我,自顾自地去哗啦啦地洗了澡。这一夜,我始终胆战心惊的,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其实我也知道他对我没兴趣。成亲之前,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我知道他也是不愿意的,不然就不会变本加厉地流连烟花之地。可我好歹也是他的侄女,他不会真的退婚,让我颜面无存,变成大家的笑柄。可是他这般作为,我倒是真的成了笑柄。

    但是我对嫁给他这件事,却没多大意见。安四死了,柳家我是呆不下去了。嫁给他也是不错的,起码他不会碰我,而我也能离开柳家。

    睡了一夜的地板,我全身都又酸又痛。其实前世的时候,我也是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这辈子的健康身体,我很珍惜,不想再轻易搞坏。所以一定要想出个办法来,不能一直睡地板。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安玉宁起了身。我抱着被子,回过头去。

    他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还在揉额头,头也不回地道:“醒了,就到床上来。自己把衣服脱了。我出去了。”

    我利落地翻身起来,把被子叠好,塞进柜子里。

    他已经下了床,看了我一眼,道:“小韵儿,过来。”

    我挨过去,他突然伸手,在我脖子上掐了一下,痛得我大叫起来:“舅舅!”

    他拍拍我的头,道:“噤声。你去睡吧,我要出去了。红包我留在你的首饰盒里了,待会姨娘的丫头进来服侍你洗漱,记得给。”

    我摸摸脖子,满脸哀怨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他一顿,然后笑道:“自然是到我想去的地方去。”

    我想,他大约是又要去逛花街了。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他到底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昨夜喜宴上偷溜出去,弄了一身脂粉味回来就算了。这洞房花烛刚过,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做,他却又要出去胡作非为,着实让我有些咬牙切齿。

    他摸摸我的头,就像我小时候跟着他鬼混的时候那样,笑了一声,道:“还有,你要记住,以后不许再叫我舅舅,要叫我相公。不然给姨娘逮到,有你的苦头吃。”

    刘姨娘是安老爷的妾。安玉宁的生母,也就是安老爷的正妻,因是高龄产妇,生了这个孩子,没过多久就身体虚弱地去世了。安老爷也已经过世几年了。现在的安家,就是刘姨娘掌家。本来这个担子,应该是落到安玉宁头上的。可是安玉宁成天不务正业,因此下人们有事,还是会找刘姨娘。刘姨娘出身不好,不然也不会给人做妾。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格外在意规矩体面的事情,为人很有些刻薄。

    现在我嫁过来了。安玉宁别说兄弟,连姐妹也没有一个,因此算起来,我自然就是当家主母。刘姨娘肯定少不得有个下马威给我。

    我老老实实地道:“知道了,舅舅。”

    安玉宁道:“在屋子里,随便你。出去了,再叫舅舅,给人逮住了,我可不管你。”

    说完,他就走了。文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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