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穿越小说 > 清山变 > 第30节山东大案(9)
    崔荆南不能饮酒,只能以茶代酒,为孟翔做生辰的祝福,孟翔本来以少爷有病,需要人照顾为由不愿饮酒,崔荆南却是全然拒绝,只说自己心情大好之下,便是身体上的疾患也不妨事了,再说,便是再难过,也不过一晚,等到明天酒醒过来,不是又可以由他伺候了吗?

    听了少爷的话,孟翔也放开了怀抱,几个年轻人畅饮之下,都喝得大醉这三个人中以崔福的酒量是最好,却也是步履踉跄,那孟翔和崔勇,是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案边,早已经人事不省还要靠崔福抱扶着送进卧房休息

    把两个人安顿好了,崔福又回到少爷房中:“少爷,可还有什么要小的伺候的吗?”

    崔荆南有点发呆的看着他:“小福,你喝了这许多酒,也不妨事的吗?”

    “小的天生便能喝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崔荆南笑了:“你也去睡,有什么话,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是”崔福答应一声,正要转身退下,突然客房的外面传来敲门声,吓了崔荆南一跳,那个崔福却混不当回事的回头问道:“是谁?”

    “崔大人,下官前来拜见”

    听声音正是项进,在这样的深夜他来做什么?崔荆南给崔福使了个眼色,后者过去拉开了门,除了项进之外,还有一个刘文明,一个冯昌炽,三个人都是便装来到客店身上披着雨罩,这时候崔荆南才注意到,外面飘起了细如柳丝的雨珠

    客人来到,主人不能不起身相迎:“项大人,夤夜造访,必是有所见教?”

    项进进门打量了一番,看没有多的人在场,放下心来,他也不说话,走到崔荆南身前,突然矮了半截:“项某自知有罪,请崔大人网开一面,原宥则个”

    不但项进下跪,就是跟在他身后的刘文明也同时跪了下去:“一切过失皆是刘某所为,和我家大人无关,只请崔大人法外施仁”

    崔荆南倒给他们的动作弄得皇了手脚,又是皱眉又是跺脚,上前搀扶一把却也不是应当所为——因为那会显示自己有意成全,那样一来的话,自己在这莱芜县中一切作为就全数归于流水了——给崔福使了个眼色,将二人搀扶起来:“项大人,不是小弟于你、刘老兄有什么仇怨,只是小弟身为监察御史,身担皇命,便是有心保全,也要……顾及莱芜县中百姓的口碑项大人在这县中所为,……哎,也实在是过分了些”

    听得崔荆南话中有缓和之意,项进心中大喜若是有一线生机,能够得脱此劫,他也不愿意担上谋害上官的罪名,刚刚站起来的身体再一次跪倒下去:“大人开恩”

    “并不是我不肯放过,只是此事,已经来不及了”崔荆南用手一指:“你们看看?我已经将山东冒赈之事如实奏明,只等明天一早,就要派孟翔携折本抵省,拜折明发了”

    “便没有挽回吗?大人的奏折,不是还没有发出吗?”

    崔荆南眼眉一挑,声音变得很不客气了:“刘大人这话何意?难道你还要本官当众焚草吗?”

    刘文明竟似是一句而已不相让,立刻追了一句:“若是大人有意救我等于倒悬的话,也无不可”

    崔荆南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夜已经深了,我也要早早安歇,还请几位大人回去”

    项进心中恼恨刘文明不会说话,这等情势之下,或者再多做恳求之言,崔荆南就能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倒让他的几句话把路全给堵死了而这一会儿却已经走到推车撞壁的状态下,就是自己再要告饶,也是不顶用了?

    颓然的叹息一声,项进站了起来,向转过身去的崔荆南拱拱手:“既然是这样,那,项某告辞”

    这句话就是暗语,还不等崔荆南想回身送客,站在门口边的冯昌炽上前一步,用早已经准备好的麻绳一下子套住了崔荆南的喉咙,双臂用力收紧,崔荆南知道不好,有心呼叫崔福过来帮忙,却见崔福浑然无事一般的走到门口,左顾右盼,全不把房中的事情放在心上于是崔荆南知道,这一切都是崔福和项进等人预谋好了的

    一个念头没有转完,冯昌炽一把拉住绳子,抬起一只大脚,重重的蹬在他的后背上,背痈破裂,只是在一瞬间,大股的鲜血就将他穿着的月白色的纱袍染成一片通红

    崔荆南勉力挣扎了几下,却终于抵不过黑暗的召唤,向起打了个挺,又颓然落下,身体软瘫了下来

    勒死了崔荆南,冯昌炽和刘文明携手,把绳子绕过房梁,下端做了个活结,套在崔荆南的脖子上,将他的尸体吊了起来,又拿一把板凳扔翻在地,一切准备停当,让崔福换上少爷的衣服,站在客房的灯影里,做送客之状,然后再换下衣服,回自己的屋中休息

    第二天一早起来,孟翔和崔勇先后醒来,猛然听见少爷房中有崔福的大呼小叫,还有呼天抢地的大哭声,两个人进门一看,凌乱的餐桌旁,有一双人脚在随风飘荡,正是少爷上吊自缢的尸身两个人惨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接下来就是放声大哭

    客店的伙计听见了声音,也赶了过来:“怎么了……哎呦我的天老爷?这是怎么了?”

    正在伏地痛哭的三个人转过头来,孟翔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拉住伙计的衣服:“我问你,昨天晚上我家少爷房中可有什么人来过?”

    “有,有的”伙计给他吓坏了,结结巴巴的说:“县衙的项大人和刘班头来过”

    “我们去找他们”孟翔放开伙计,大吼的一声几步冲出客房,直奔县衙而来

    孟翔连哭带跑,在县中穿城而过,惹得众人一片交头接耳,多日以来,众人都熟悉了这个年纪轻轻,为人很是和善的小伙子,也知道他是为百姓做主的崔大人的身边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路到了县衙,见到了项进,孟翔完全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戟指大骂:“项进?你还我家少爷的命来”

    项进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迷惑的眨着眼睛:“什么……还命?孟小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装糊涂?你把我家少爷的命害了”孟翔呜呜大哭着,把自家少爷在客房中上吊自杀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怎么会这样?”项进一惊而起,赶忙吩咐一声‘来人’,准备到客店看个究竟之后再做道理

    县里出了这样的大案,照例是要派官验尸,大清律有明文,应该带四个人,一个是仵作,一个是刑房的书办,还有两个差役——刑房的书办简称叫刑书,权柄极大,花样极多,在各省道县衙门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县的刑书叫张士宸,是巡检张士龙的堂弟

    簇拥着项进到了客店,门口早已经围满了来此观望的百姓,听见人群后面鸣锣开道,百姓还是围得水泄不通,谁也不肯闪开道路,知道差役挥起皮鞭子要抽了,才勉强挤出一条路来,容县大老爷的轿子通过

    挤过人墙,进到客店中,客店的老板姓罗,跪在地上哭丧着脸:“给大老爷请安”

    “罗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啊您也看见了,今天早晨起来,就见崔老爷自缢在客房的房梁上……”

    “你闭嘴”项进大声呵斥道:“你怎么就知道崔大人是自缢而亡?而不是为人谋害的?”

    “,小人糊涂”罗老板畏缩的应了一声,又说:“今天早上就看见崔大人吊在房梁上,小的也不敢动,这不,大老爷您就来了”

    项进一摆手,让他跪在一旁,领着刑书和仵作进到客店之中,果然,崔荆南吊在房梁上,清晨的阳光直射进来,尸体的脸上已经便了颜色,舌头吐出老长,昨天晚上行事之时项进心中惊慌,不敢多看,草草收拾一番之后就赶忙出屋回衙,今天这还算是第一次看到,项进心中一惊,用力眨眨眼,挤出几滴眼泪:“来人?”

    “是老爷有什么吩咐?”

    “着人将崔大人遗骸取下来,先用草荐包裹起来,待到案情问明之后,再成殓入棺”

    “喳”仵作指挥着两个差役搬来梯子、椅子,爬到高处将崔荆南的尸体搬下来,放到一扇从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门板上,上面敷上草荐,又在客店的院中临时搭起了一张公案,由项进问案

    问案之先,要由仵作验尸,刑书张士宸在一边取出‘尸格’先填上一些必要的文字,然后濡笔以待,这边,县衙中的仵作上前,撩开草荐放在一边,从怀中拿出皮尺,仔细比划,口中大声喝报:“尸身为男,身长五尺八寸”

    “……颈下有勒痕一道,位于喉结下方三分处舌骨伸出口外三寸三分可断为窒息而亡”一边大声喝报着,仵作一边轻手轻脚的上下抚摸着尸体:“该尸身体上下并无骨折痕迹,可知死前并无扭打羁绊痕迹”

    最后又检查到尸体的后背处,仵作大声说道:“尸体后背处有血迹”

    这一声让院门内外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项进一直坐着听着,这时候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到底是什么伤处,有何出血痕迹?”

    “是”仵作把身体翻动了九十度,撩开后背的衣服看了看:“回大人话,是背痈崩裂而导致的出血”

    一句话出口,嗡嗡之声大作,似乎众人于这等结果有着不同含义的感觉,项进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将人群之中的嘈杂之声压了下去:“继续验,还有什么可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