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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节   宫中闲话

    先到皇后宫中传了旨意,一路走来,心中一路想着,云妃宫中新分来了一个小太监,名叫安德海,直隶南皮人,天生的心思灵活,c魂齿便给,入宫之后不久,就拜六福做了干爹,每月里的工钱银子和从云妃处得的赏赐,也常常置一些清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孝敬,这时候,倒不好不提携他一番了。

    胡乱想着,脚步向云妃所在的双佳斋而来,还不到殿门口,一个身材中等的小太监就快步迎了上来,到了近前,跪倒行礼,“爹,儿子给您请安了。”正是安德海。

    六福笑着点点头,“猴崽子,眼睛倒尖得很。起来吧,云主儿可用膳了吗?”

    “还不曾呢。小主子淘气,正在给主子娘娘训教呢!”

    六福扑哧一笑,“是哪一个小主子?是四阿哥还是灵慧格格?”

    “是四阿哥,又把妹妹逗弄得哭了。”安德海答了几句,问道,“爹,此来可是有事?”

    “唔,等我进去给云主儿回。”说完奇怪的看着他,“你问这做什么?”

    “儿子不是想给爹腾腾辛劳吗?”

    “好小子,没白疼你!”‘父子’两个说笑着进到双佳斋,果然,四阿哥载沚贵在那里,听额娘训诫,“……你阿玛教你的话你都忘记了吗?明年过了年,就和你大哥二哥、大姐他们一样,进上书房读书,学规矩,学做人做事了,让你收心养性,不要成天胡闹……,”

    载沚翻着白眼儿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胡乱眨动,可见云妃的话半句也没有往心里去。六福心中也觉得好笑:皇上的子嗣很多,太小的几个也还罢了,从大阿哥载澧之下,一直到四阿哥载沚,居然都是秉性顽劣,虽然现在就说难成大器为时尚早,但看他们这一脸蠢笨的劲头,也难怪皇上只要提起这些阿哥们来,就满头青筋直冒了。

    云妃说得口干舌敝,恨恨的一跺脚,“还不出去,等着讨打吗?”

    载沚早就等着母亲说这样的话了,闻言无比清脆的答应一声,“喳。”站起来转身就跑。

    云妃又好气又好笑,对身边抱着灵慧公主低声哄劝的奶妈子说,“你看见了吗?就是听到这句话,他比谁跑得都快!无形的冤家!”

    六福在外面请安声适时响起,“奴才六福,叩见云妃娘娘。”

    “哦,是陆公公啊?”六福虽然不过是一介奴才,但他是在皇上面前最得用的太监,若是能够得他在皇上面前一句奉承话,皇上便可能翻牌子招寝,反之则可能十天半月也难得见皇上一面,所以,皇后不论,其他所有的妃嫔,都要时不时的以小恩小惠贿赂一番。平时言辞之间,也从来是客气有加。

    云妃说,“快进来吧。来人,给陆公公搬座位来。”

    “奴才不敢。”六福赶忙摆手摇头,“奴才此来,是来传皇上的口谕。……”

    站立着听他把皇帝的口谕说完,云妃真心愉悦的一笑,“真是多辛苦陆公公了。……”说着向后一伸手,早有宫婢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递过来娇到六福的手上,“快到公公的生日了,小小意思,望祈笑纳。”

    “主子还记挂着奴才的贱辰?”六福倒真是没有想到,“这可太不敢当了。”

    “倒不是我知道,只是我房中的小安子那天偶然说起,我才知道的。”

    六福心中有数,接过荷包放好,再次跪倒行礼,“那,奴才就愧领主子娘娘的赏赐了。等一会儿就请主子娘娘动身吧,正好,也可以陪皇上共进午膳。”

    “是。劳烦公公先行,请上复皇上,说我立刻就到。”

    半个时辰之后,皇后、云妃、欲妃、佳妃几个纷纷带着内侍宫婢到了山高水长,给帝后行了礼,众人起驾,从后面的偏殿到外面停靠在码头边的御舟上,“都还没有用午膳呢吧?今儿和朕一起用。六福?”

    “喳。”六福答应着,喊一声,“谢恩!”几个小阿哥连同载澂一起,跪倒叩谢皇恩,“都起来吧,坐到你们额娘的身边去——载澂,到皇伯父跟前来。”

    “喳。”载澂碰了个响头,起身到皇帝身边,坐了下来:“侄儿谢皇伯父赏赐。”

    “爱吃什么就多吃一点,你正在能吃的时候,千万不要拘束,听到吗?”

    载澂笑着点头,“是。皇伯父和伯母是知道侄儿的,若说旁的,侄儿不敢自夸,就是这份不客气,侄儿是从来不落人后的。”

    皇后给他的说话逗得扑哧一笑,“你这孩子,从哪里学来这份贫嘴?”

    “你也别说他,朕就喜欢他这份真性情……,你们也不必拘束了,都坐下吧。”

    大阿哥、大格格几个纷纷落座,由身后的小太监伺候着,开始用膳。孩子们不大有能够和父亲一起用饭的机会,心中都很是珍惜,生恐自己用饭时有任何不雅的举止给阿玛看见了不喜欢,都尽可能的压着肚量,喜欢的菜自己不敢动手去取,只是让太监就近取来几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吃的,含糊着吞下腹中

    。倒是载澂,生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便是到了御前,仍自不改,吃得连呼带喘,热闹极了,

    皇帝看出来了,左右看看,见皇后几个都已经用好,先一步站了起来,“大约是朕和皇后在,所以吃得不是很能放得开,不如我们先到舱中去吧,让孩子们也能吃饱!免得让人知道,以为朕不管孩子吃饱饭呢!”

    载澧赶忙放下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儿子绝不敢。儿子只是……”

    “喜欢什么,就自己吃什么,不要拘束,你看看载澂,就是好榜样。”皇帝自顾自的说道,“行了,慢慢用吧。”

    没有了皇上和母妃在身前,几个孩子这才稍微放开怀抱,大吃起来。在舱中听着他们不时欢笑声起,众人相视一笑,“怎么样,朕没有说错吧?大人离开了,孩子们才能展露童稚天性。”

    皇后笑着说道,“皇上当年把六爷家的大格格带进宫中,亲自教养的时候,曾经说过,于孩童管束,另有独到心得,原本臣妾等还不大相信,后来所见,正如皇上所言,大格格回府之后,有一次弟妹带孩子到园子里来,对臣妾说,大格格在宫中多日,回家之后,又听话,又懂规矩,特别是在对下面奴才的时候,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温文有礼。”

    她忽然放低了声音,小小的声说道:“听她说,将来,大格格比她哥哥,还要来得有出息呢!”

    “孩子调皮本是天性,种种顽劣之事,也不过是更想得到大人的关注,仅此而已。”皇帝说,“只要通晓了这样的道理,自然的,教养之间,也就可以先存了包容的念头——孩子自然也就会变得听话了。”

    “是,臣妾等都记住了。今后管束孩子的时候,当以皇上所言为出发。……”

    舱中的几个人说着话,载澧、载澂几个用罢了午膳,擦净了手、脸,由内侍领着,进到舱中跪倒谢恩:“都吃饱了吗?”

    “回皇阿玛话,儿子吃饱了。”

    “去吧,到你们母后、母妃那里去,载澂,到伯父身边来。”再一次把载澂叫到身边,皇帝像是拉家常似的和他说话,“进来你可又惹你阿玛和额娘生气了吗?”

    “侄儿近来受翁师傅、周师傅教诲,圣学渐深,不敢再处处、时时惹阿玛、额娘生气了。”

    “这是对的。你今年十一岁了吧?”

    “是,侄儿是皇上登基之年出生的,今年十一岁了。”

    “朕还记得,你过满月的时候,曾经到你的府上,还赏赐给你一块欲砒呢。那时候,你才这么小……”他手中比划了一下,继续问道,“近一年来,和你外公见过面吗?”

    “是,侄儿在新年元旦的时候见过外公他老人家。”载澂终究是孩子,见皇伯父天语温存,心头去了畏怯之意,说话也逐渐变得流利起来,“今年过年的时候,外公他老人家还给侄儿长岁钱呢。”

    “这是长辈一番疼爱子女的心意,也是该当的。嗯,不知道他给了多少银子啊?”

    “长岁钱都是额娘给侄儿收起来了,外公给了多少,侄儿也不知道。”

    “你这个额娘啊。”皇帝真的笑开来,“这样吧,朕回头就下旨,你历年所得的压岁钱,都暂时由你额娘为你存着,等到你过了弱冠之年,让她全数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载澂呆了一下,双眼放光,“侄儿叩谢皇伯父圣恩。”

    皇帝笑着摆摆手,身边坐着的皇后碰了他一下,向另外一边使了个眼色,他转头看过去,载澧几个满面憧憬神色的望着载澂,似乎为皇上只和他说话,却不和自己这几个人说话,觉得很羡慕似的。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动了亲亲之念,向几个孩子招招手,“大阿哥,你们几个过来。”

    “是。”几个孩子走到阿玛身前,扬起小脸儿,“大阿哥,在上书房中,功课可还好啊?”

    “是。回阿玛话,儿子的功课总是得师傅夸赞的。”

    “哦?是吗?”

    “是。”大阿哥的小脸放光,大声说道,“昨日上书房的时候,翁师傅命儿子做一个论题,叫做‘禹疏仪狄’。儿子做得之后,翁师傅赞不绝口,给了儿子好多圈圈,还加了评语呢。”大阿哥似乎早有准备,又似乎是希望皇上问起,好向阿玛献宝,从袖口中拿出课本,跪倒呈递,“这是儿子所写的论题,请皇阿玛御览。”

    皇帝接过课本,却并不就此打开,而是问道,“禹疏仪狄,这句话的出典,你可知道?”

    “是,儿子知道的,这句话是出在《战国策》上的典故:‘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倒是长进了。”皇帝点头,打开了课本,这篇论题确实写得不坏,一上来以:‘夫旨酒者,天之美禄’为起,欲贬先扬,不但蓄势,且有曲折,而‘天之美禄’这四个字,亦有来历,出于《宋史》,是宋太祖对王审琦所说的话,他居然能引史传成语,虽用典故,却如白描,见得学力确有长进。

    至于后面的诗题,也是早有预备的,最近做过蓟门烟树、‘琼岛春阴’,一定还是在燕山八景中出题目,不脱太液秋风、欲泉垂虹之类。等出了题目,是做欲泉垂虹,限了很宽的‘一先’的韵,也毫无困难地娇了卷。

    翁心存身为人师,自然也非常高兴。看完这篇‘禹疏仪狄’见文气畅顺,曲折有致,便密密地加了圈,又写评语。

    “唔,大阿哥的学业有长进,这其中翁心存出力匪浅。六福,记档,赏翁心存御箑扇一柄,纱匹笔墨各二,以奖励其学。”

    六福答应一声,又故意凑趣的问道,“皇上,不如等御舟靠岸之后,奴才即刻派人到翁大人府上去传旨吧?”

    “嗯?”皇帝倒没有想到要这么急,“怎么?你又想借机出园子吗?”

    “奴才哪儿敢啊。只是奴才想,翁府今日正有喜事,若是皇上赏赐到府,不也是喜上加喜的美事吗?”

    “他府上有什么喜事?”

    “今儿个是翁大人嫁女的好日子,皇上您不知道吗?”

    “翁大人?哪个翁大人?”皇帝有点疑惑了,“是翁同龢吗?朕记得他没有子嗣的啊?”

    “是,并非是翁同龢大人,而是他的兄长,任职吏部侍郎的翁同书翁大人。”

    皇帝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六福,各部堂官的名字,你记得很熟嘛!这也是你该知道、记得的事情吗?”

    六福大骇!皇帝平时虽然总是面色和煦,但对下面的人犯错,轻易不肯恕过,特别是出言论及朝政大事的,更加丝毫不留情面,吓得赶忙跪了下来,一面用力抽打自己的耳光,一面哀求:“奴才糊涂,奴才该死!”

    “今儿个看在皇后和众位主子娘娘在场的份上,暂时绕过你这一次,等一会儿退值之后,到慎刑司去,自己令三十鞭子,李莲英,你来监刑——朕知道你们这些奴才,平时呼朋唤友,沆瀣一气。主子娇付你的差事,你若是在监刑的时候为六福留情面,朕就扒了你皮!”

    “是,奴才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三十鞭子打过,六福后背、屁股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口中连连呼痛不止,李莲英监刑完毕,和安德海等几个小太监臾着他,回至自己的房中——太监为慎刑司责打可称是家常便饭,每一个小太监从入宫开始,总要挨上几次,所以房中都有预备下的上好的伤药,涂抹在患处,让他平卧在床,“爹,可还疼吗?”

    “废话!鞭子打在屁股上,还能不疼吗?”六福没好气的臭骂,“要不,给你个小崽子试试?”

    “别啊!我是您干儿,打在儿身,疼在爹心不是?”安德海一句话出口,把六福逗得扑哧轻笑起来:“哎呦,可疼死我了!”

    说笑了几句,众人纷纷离去,房中只剩下杨三儿随时伺候着,六福趴在床上,心中暗恨:翁心存,都是为了你这老货,才让皇上打了!找个机会,非得好好报复报复你不可!

    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不过是应景儿的一句话,皇上竟丝毫不念多年来前后服侍——便是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多大的事情,说打就打?还让李莲英监刑,也太不给自己留脸面了?

    想到这里,不免寒心,承应差遣,便有些故意装聋作哑,懒懒地不甚起劲。皇帝一开始并未在意,只是一次两次犹可,老是这样子,可把他惹恼了。“你是不是犯贱?”皇帝板着脸骂他,“你要不愿意在我朕面前伺候,就趁早说,真马上传敬事房来把你带走!”

    一下,吓得六福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但晚上睡在床上,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以全副心血激ng神伺候主子,就有一时之错,也还有千日之好,打骂责罚,都可甘受不辞,只居然要撵了出去,如此绝情,不但叫人寒心,也实在叫人伤心!

    因此,像个含冤负屈的童养媳似地,躲在被窝里整整哭了一晚上,身上的红肿未消,眼睛倒又肿了。

    说来也真有些犯贱,宦官的身体,受后天的戕害,有伤天和,所以他们的许多想法,绝不同于男子,甚至亦有异于一般的妇人。六福让皇帝一顿骂得哭了,却从眼泪中流出一个死心塌地来,尽自琢磨着如何才能博得主子的欢心,如何才能赢得皇上的夸奖?惟有这样去思量透彻,他觉得一颗心才有个安顿之处。

    皇帝顾不到身边奴才的心思,国事日渐繁忙——今年是丙辰科散馆之年,同时进行的还有翰詹大考,大考完毕,皇帝还要亲自挑选各省乡试的正、副主考,分别简派。除了这些之外,京内外,尤其是山东等省报上来的省内入夏以来,始终无雨的折子,层叠累加,让皇帝伤透了脑筋。

    “山东、河南、山西等省的旱情,看来已不可遏制。关于赈灾,军机处有什么成议没有?”

    “是。臣弟已经同户部、工部会商过赈灾之事,也于日前行文山东等地,除却挖井抗旱之外,臣弟以为,往年但有旱灾,必有蝗蛹灾患伴随而至。一旦发作开来,更是容易令原本就已疲弱已极的民力,更加雪上加霜。”奕答说,“故而臣弟以为,抗旱、防虫当并举推行。这一节,各省自有治蝗之法,多年传承而下,只不过要调用民夫,挖渠列势(关于治蝗的方法,后详),定可收功。”

    “那么,粮食呢?各省可有什么粮米难处奏陈上来吗?”

    “没有。各省奏报,都说省内粮米充盈,可供全省百姓之用。”奕心中真的有些钦服了,口中答说了几句,转而说道,“臣弟于咸丰四年入值以来,皇上始终以民心向背为施政中心所系。尤以于行省之内,兴建粮仓之事,更可见我皇上英明神武,睿鉴万里!”

    皇帝倒觉得有些羞涩起来,“你也不必把朕夸得什么似的,愚者一得罢了。”

    “皇上这样说话,臣弟更觉惭愧无地。”奕说,“臣不敢欺瞒皇上,当年皇上行以兴建粮仓之议,臣弟心中不敢苟同,只以为历朝历代,皆是储粮于民,逢水旱之年,朝廷调粮赈灾,一以贯之。又何必劳动人力,花费巨帑,于各省兴建粮库?如今臣弟明白了。”

    “丰年尚好,一旦有歉收减产,市侩居奇,粮价飞涨,最后苦得不但是百姓,连同朝廷,也要拿出比正常年景更多的银子来,购粮赈济,而彼等粮米商人,却趁机大发国财!想来让人又恨又怒之外,偏偏又无可奈何!”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上碰头,“如今得皇上料在先机,天下各省大有存粮,便是小有灾荒,也不过一省一地稍显贫弱。朝廷一道谕旨,从旁省调粮而至,市价稳定,民心安宁——上感戴天恩,下有度日之需,更可幸者,百姓见到储粮的好处,日后风调雨顺之年,踊跃娇粮,必成风气。于皇上一力推行的新政,也是大有裨益啊!”

    奕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只有这最后一句话让皇帝动心了,“你说的很是。新政推行到今天,多是惠国之法,利民之道,始终未能让百姓见到。这一次,一定要通过赈灾之事,让百姓得到切实的利益,军机处下去之后,廷寄被灾各省,赈灾粮米发放之际,绝对不容许有胥吏捏造诡名冒领事宜,或者发放之时,到处卡拿之事发生,若是哪一省为此出现了问题,朕只找各省督抚问责。”

    “喳,臣等都记下了。”

    “还有一个事,肃顺从任上上折子来了,事关山西泽州府沁水县治下的一个叫赵书新的男子……”皇帝把这件事大约的说了一遍,转而问道:“奕、孙瑞珍,刑部一直是你们两个人分管的,此事若是按大清律所载,可有斩决的援引之条吗?”

    “臣弟以为不可。律法之定,首在衡平,不可为一 人枉法,亦不可为一例而轻开弛禁。大清律有记:丈夫因故杀妻,是绞监候的处置。赵书新虽然手段凶残,但臣想,肃顺不过是听下属于奏陈公事中言及此事,并无确凿证据,故而不可轻易改变前例,此其一;其二,沁水县民风剽悍,为与本家小妹报复,便将赵书新一弟一妹殴打致死,可见一斑。若是轻易将省内原判推翻,虽是法理可可,但于赵氏一家的弟妹之死,又当何说?”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脸上全无表示,没有表示就是表示,表示不满!奕心想,除非告诉他,下去之后,即刻行文山西,将赵书新明正典刑,他是不会满意的,但这样的话和自己刚才奏答的话全然相反,想转颈一时间也转不过来了。

    孙瑞珍适时插言道,“皇上,臣有话说。”

    “你说吧。”

    “是。”孙瑞珍伏地奏答,“臣以为,朝廷律法中所设各条,本是宽悯良善之民,为一时意气,殴斗至人伤亡之后,给其留一分从善的机会,方始有之。像赵书新这般,手段狠毒,为赌资杀害结发,而且用铡刀将妻子的人头铡下,可见该犯全无人心,应从重处置。”

    “你是说,应该立刻处死?”

    “臣不敢这样说。”他说,“正如王爷方才所说,此事不过是肃大人听僚属奏报而得。实情是否如此,尚不清楚,不如等肃大人到任之后,将案卷认真推排,确认情真罪实之后,再行处置。”

    “至于赵氏弟妹,为乱民所害一事,臣以为,当可传喻沁水县内各族家长于一堂,行赔累补偿之法,以示慰悼。然后,再从赵氏族中,选一德才俱佳之辈,承继烟火,也就是了。”

    “嗯,这倒是个各方俱称通融的好办法。就这样吧,着肃顺将案情审讯明白,再具折详细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