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意动·交颈眠

    蓝远铮低下头来,那张英俊的脸上有着警告与训诫的神情,“金璃汐,希望你言出必行——否则——”

    蓝远铮慢慢收紧了在金璃汐颈项上的手劲,“否则——我会让你比死还痛苦——”

    金璃汐的喉咙被蓝远铮猛地掐住,差点窒息,她睁开眼睛望着蓝远铮,挣扎着迸出话来:“我,我不会——食,食言——”

    金璃汐呼吸困难,脸色惨白,就在她感觉自己就要被蓝远铮卡死的时候,蓝远铮蓦地移开了胳膊肘,金璃汐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她伏在床榻上不住咳嗽,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

    蓝远铮看着金璃汐,手又抚摩上了她的脊背,徐徐道:“只要你不欺瞒我,我保证会让你在我身边过上快乐的好日子——”

    金璃汐低着头,手掩着干涩疼痛的咽喉,她的眼眸黯淡,憔悴的脸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苦笑,“快乐的好日子?!”不,她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了。

    “别辜负了我对你的心——”蓝远铮低低说道,将金璃汐抱在了怀里,“小汐儿,别负我——”醉酒的他闻着她身上的芳香,喃喃说道。

    金璃汐柔滑的肌肤与优美的曲线又激起了蓝远铮对她的渴望,他带着热度的大手依旧在她身上游走,爱抚……

    金璃汐蜷缩在蓝远铮强有力的怀抱里,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幸好蓝远铮抚摩了片刻,稍稍控制住了自己,他低低吻了吻她的脸颊,恋恋不舍地道:“好好休息吧——”说完,也不放开金璃汐,而是将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直接匍匐在金璃汐的身上,而后沉沉睡去……

    金璃汐一动都不敢动。

    半晌,她听到蓝远铮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响起,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几案上垂泪的红烛光在不停跳动,在白壁上印下班驳的影子,屋子里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金璃汐借着淡淡的烛光,偷偷打量着睡在床榻上,正紧紧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的侧脸。

    黑浓的剑眉下,一双平日里总是冷酷无情的眼眸,此刻却安静地合着;他的睫毛也很长,在眼窝处留下了暗影;他有一个高挺俊秀的鼻子,这让他的轮廓更加完美而深刻。

    他鼻子下那张唇紧紧闭着。

    人都说薄唇的人最是无情,金璃汐屏息看着蓝远铮的嘴,他的唇并不薄,是丰厚的,而且唇线分明。

    蓝远铮确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即使再恨他,金璃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但是,有一副好皮相不代表有一副好心肠。

    金璃汐的视线顺着蓝远铮强壮的身体,一直落在了他腰间的皮鞘上,她知道蓝远铮的皮鞘里有一把锋利的匕首,金璃汐曾看见蓝远铮擦拭过它,似乎很是珍惜的样子。

    眼下,蓝远铮醉了酒,又在沉睡之中,也许,这是个好机会!

    她可以趁着他不备,杀了他,然后再逃脱!

    金璃汐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她先试探着呼唤了蓝远铮两声,“苗王,苗王——”回应她的是蓝远铮那平稳而呼吸声,他没有醒。

    金璃汐的纤手有些颤抖,半晌,她的手从床榻上慢慢地朝蓝远铮的腰间探去。

    她咬着唇,心跳得几乎蹦出胸口,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向那把匕首接近。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那皮鞘时,蓝远铮突然转动了一下身体!

    金璃汐惊吓地连忙把手缩回,佯装也已经睡熟的样子,蓝远铮动了动身子,嘴里发出了几声不知所云的呓语,又昏睡着。

    此刻的蓝远铮,没有了平日里冰冷狠冽的神情,他的脸因为放松了下来,显得年轻而孩子气。

    金璃汐咬着下唇,内心掠过了一丝犹豫,但,很快地,便被急于想逃脱的念头一扫而净。

    沉寂了许久,见着蓝远铮没有发现她的举动,老老实实了半晌的金璃汐又开始小心行事了。

    这次,她屏住了呼吸,在经过一番提心吊胆的摸索与探究,她纤细的手,终于碰到了他腰间的皮鞘!

    但还未等她打开皮鞘抽出匕首时,蓝远铮的手突然一动,将金璃汐更紧地抱在了怀抱里。

    似乎在无意中,他的肩膀压住了她的胳膊,而他的大腿又跨上了金璃汐修长而结实的玉腿,这样,金璃汐整个人便被蓝远铮牢牢桎梏在他的身下,再也动弹不得一分,更别提再搞任何小动作了。

    金璃汐又羞又急又恨,连忙小幅度摆动着身体,想挣脱出蓝远铮的怀抱,但又怕吵醒他。

    正当金璃汐惶惶然没了个主意的时候,蓝远铮转过颈项,将头埋进了金璃汐的肩窝里,嘴里还发着呓语:“好香——”

    金璃汐哭笑不得,她全身僵直,根本不能动弹,更别提去盗取匕首刺杀蓝远铮了。

    金璃汐一双如水的眼眸里有着失望,遗憾与恼恨,但却无可奈何。

    蓝远铮温热的呼吸就吹拂着金璃汐的耳朵,他的气息带动着风,轻轻骚动着金璃汐耳旁的秀发,让她的耳朵痒麻麻的,她缩起脖子,可是他的身子太沉重,连他的头也是沉重的。

    蓝远铮睡得沉,浑然不觉金璃汐在他身下,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只求能让他稍微松开她一点,她快被他压背过气去了。

    但蓝远铮纹丝不动,他如一座大山,遮住了她上方的视线,也让她无法翻身去抗拒。

    金璃汐不停地用纤手推着蓝远铮,但根本不能推动他的身体半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筋疲力尽,无计可施的金璃汐也抵抗不住睡意的侵袭,她在蓝远铮的身下,如同盖着厚暖的被子,也随着他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呼吸着她的气息,而她则呼吸着他的呼吸。

    他们谁也分不开谁,即使心中充满了仇恨。

    此时此刻,除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更还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金璃汐与蓝远铮,交颈而眠。

    ……

    金璃汐从睡梦中惊醒时,天色已是大亮。

    上官璞在屋子里收拾着物什,等候着金璃汐的醒来。

    “阿璞——”金璃汐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衣冠不整,便连忙拥着锦被围住自己,随后垂下头来,微微红了脸颊,

    上官璞看着披散着一头秀发,酡红着俏脸,明艳照人的金璃汐,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却又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唯恐又惹金璃汐伤心。

    上官璞强作欢颜,“小姐,你醒了?”说着,趋前为金璃汐更衣,侍候她洗漱。

    金璃汐环顾四周,低声问着上官璞,“阿璞,他呢?”

    上官璞撇撇嘴,“他带着手下的人去采购新茶去了——” 上官璞四下张望,突然凑近了上官璞,压低嗓子道:“小姐,咱们还是找个机会逃走吧——”

    金璃汐蓦地抬眼,问着上官璞,“阿璞,即使我们想逃,可是如今蓝远铮派了这么多人囚禁我们,估计想逃脱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了——”

    上官璞一听,便有点着急了,“那小姐,咱们难道真的要被那个恶人钳制住,毫无脱身的可能么?不,阿璞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在这个火坑里由着他糟蹋——”

    说着,上官璞忍不住掉了泪,“若是大夫人还在世,知道了小姐们的遭遇,怕是要伤心成什么样儿呢——”

    “娘亲要是还在世?” 金璃汐秋水剪眸里蒙上了一层泪雾,“娘亲要是还在世,爹爹看在娘亲的份上,对我和灵汐也不至于那么绝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凄惨的地步——”

    “要怪都怪那个二夫人!”上官璞咬牙切齿,“都是她挑唆离间,让金老爷日渐疏离你和二小姐,最后还将你和二小姐赶到小院落里自生自灭——”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提——” 金璃汐垂下眼帘,叹息了一声,“二娘为爹爹生了个男孩儿,受宠也是在情理之内的,何必再去责怪谁?况且,此次爹爹遭遇不测,二娘和弟弟估计也难逃厄运,就不要再说她的不是了——”

    金璃汐说着,瞧着上官璞还撅着嘴为她鸣不平,便伸手,握住上官璞的纤手,道:“傻姑娘,别再想什么了,我知道你一直都那么真心对我,我,我都记在心里的——只是,怕,怕将来没有机会报答——”

    “大小姐,你快别这么说了——”上官璞眼圈一红,哽咽地说不下去。

    “你别为我担心,我会想出对策应付苗王的,他的警觉性很高,我们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真要走,也要想好后路了再走,否则还是会如现在一般,重蹈覆辙。”

    “我知道了小姐——”上官璞低声道,“只是看着大小姐受苦,阿璞却无能为力——”

    金璃汐合紧了上官璞的手,道:“别想太多,会好起来的——”

    上官璞含泪颔首,道:“但愿如此——”

    金璃汐苦涩地一笑。

    屋门被轻轻叩响了,金璃汐与上官璞面面相觑,上官璞以为是蓝礼央,便出声道:“请进——”

    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人未近前先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芳香。

    进来的却不是蓝礼央,而是娇媚动人的飘香客栈主人万萌萌。

    情生意动·普洱茶

    巧笑嫣然,和颜悦色。

    万萌萌身姿婀娜地进了屋子,朝金璃汐施了一礼,未语先笑道:“万萌萌给妹妹问个好!这么早就来打扰妹妹,请莫见怪!”

    上官璞那日在进飘香客栈的时候见过万萌萌,连忙对金璃汐说道:“大小姐,这是飘香客栈的万老板——”

    金璃汐赶忙站起,回礼道:“万老板见外了,多谢万老板如此关心——”

    万萌萌只笑不语,上下打量金璃汐,一双飞扬的眼眸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苗王视为心头之宝,谁也不让见呢——”

    万萌萌说着话,有点嗔怪地一拂衣袖,道:“不过苗王也不用这么紧张吧,门口站着那么多守卫的,估计连只飞虫都跑不出去呢!”

    金璃汐不懂万萌萌此来用意,因此低头含笑,并不接话。

    万萌萌婀娜地走上前,殷勤地问道:“妹妹可住得习惯?”

    “当然,万老板体贴细致,处处用心,很是周到,真是多谢了——”金璃汐微笑答道。

    “你可跟我客气了,我一见妹妹就喜欢,你不用多礼,否则我还浑身不自在呢——”万萌萌说道,掩袖而笑。

    “坐吧,”万萌萌一指红木座椅,招呼金璃汐坐下。待得两人坐定,万萌萌笑道:“妹妹是苗王的心爱之人,敢问妹妹芳名?”

    金璃汐闻言,微微变了容色,她犹豫了一下,低声回道:“敝姓金。”

    “金?”万萌萌一愣,随即笑道:“这个姓在我们滇西南还真是不多见,妹妹可是汉族人?”

    金璃汐颔首。万萌萌又道,“据我所认识的汉人中,姓金的惟有见过布政使司金锦,可惜他丧生于一场暴乱之中——唉,可惜了,金大人虽然被人抨击说是鱼肉百姓,荒淫无道,但对萌萌来说,他却是个故友——那日匆匆一别,竟是天人永隔了——”

    金璃汐咬着唇,低头不语。

    万萌萌的眼波在金璃汐身上流转,拍着掌道:“哎呀,你看我,问个名字就扯到海天湖地去了——该打!”

    万萌萌笑着要转移话题,一旁的上官璞看了看金璃汐,又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倾身上前,轻声说了一句,“万老板,我家小姐便是,是金大人的大小姐——”

    万萌萌惊讶地站了起来,“真的么?!”

    金璃汐见上官璞道出实情,便也不相隐瞒,站起身来,朝万萌萌盈盈一拜,道:“金锦之女金璃汐见过万家姐姐——”

    万萌萌连忙扶住了金璃汐,掉下两颗泪来,道:“妹妹福大命大,幸存了一条命下来。不过,你可受苦了——”

    万萌萌拭去脸上的泪珠,执了金璃汐的纤手,仔细打量着她,半晌才困惑道:“妹妹别见怪,萌萌想问你,金府是被苗王蓝远铮率军攻破的,可你如今,却如何成了蓝远铮的宠妾?”

    金璃汐红了脸,怔怔发愣,眼中已经落下了千行泪。

    万萌萌连忙用手中的帕子拭着金璃汐的泪珠儿,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被他强行霸占了去,是么?那个男人可真是个野人,他要是想得到什么,是谁也反抗不得的——”

    万萌萌正说着话,却见上官璞突然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万萌萌脚下,低泣道:“万老板所言即是,还请万老板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如今生不如死——”

    万萌萌愣了愣,连忙将上官璞拉起,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行此大礼?”

    “请万老板发发善心,早日解救我们大小姐脱离苦海,阿璞愿为万老板做牛做马,以报答万老板的恩情——”上官璞跪在地上,死也不肯起来。

    “金家小姐难得有你这样衷心为主的婢女,萌萌真是羡慕啊,”万萌萌叹道,她转向金璃汐,凝望半晌,说道:“妹妹放心,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们。不过至于能不能成,这还得看机缘了——”

    “多谢万姐姐,”金璃汐感激施礼,“有姐姐相助,即使事情不能成功,璃汐也是感激不尽的——只是,只是怕拖累了姐姐——”

    “拖累?你说这句话就见外了——”万萌萌笑着说道,“不知为何,我见了妹妹就喜欢得打紧,你不必担心,助你逃脱一事,我自有定夺,你们暂且忍耐几日,等我消息——”

    金璃汐与上官璞互视一眼,感激地朝着万萌萌深深施礼。

    真的能逃出樊笼么?金璃汐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让她早日离开蓝远铮的身边,永远再不见他。

    和蓝远铮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她永远都不想再提及的噩梦。

    ……

    蓝远铮这几日一直在普洱城的市集上巡视,准备购买一批春茶由马帮运往西藏。

    普洱城是滇藏茶马古道的源头。这里的居住者多数是外来的生意人,主要从事茶叶种植、采摘收集和运输交易的职业。

    这里人皆种茶,人皆制茶,人皆卖茶。

    每年三月正是春茶采摘的季节,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来自各地的商人正在大肆采购着春茶,街道上的茶店与马店生意兴隆,人满为患。

    蓝远铮几人连日来已将茶叶市场全走了一圈,了解所有行情与价格,以做比较。

    将整个普洱茶叶交易都摸熟了,蓝远铮才带着蓝翼鑫还有施梓去往普洱城最大的四海茶庄。

    四海茶庄的扈老板早得到消息,立刻出了店门前来迎接。

    一番寒暄之后,扈老板将蓝远铮引进内室,专门泡出好茶款待蓝远铮。

    蓝远铮落座,环顾四周,见茶庄墙壁上贴着各种形状的普洱茶,有形似南瓜的普洱金瓜茶,有圆形的普洱饼茶,还有各类沱茶,茶砖,形态各异,处处弥漫着浓厚的茶香。

    扈老板一边从陶罐中取出茶叶放入大腹的茶壶中开始泡茶,一边问着蓝远铮,“苗王,此次来普洱准备采购怎样的春茶?”

    蓝远铮含笑道:“蓝某对茶叶并不内行,还望扈老板多多指点——”

    扈文杰抬眼望着蓝远铮笑道:“苗王谦虚了,谁不知道苗王也是个品茶中人哪!”说话间已将茶泡好,倒入功夫杯中让蓝远铮几人品尝。

    蓝远铮端起茶杯,先闻其香,再看茶汤,品上一口,只觉茶香高扬、汤红柔和,茶叶的香气感饱满,两颊留香,便出口赞道:“好茶!扈老板,只有曼撒茶才有如此香气——”

    扈老板笑道:“苗王果然是行家——此茶正是曼撒。”

    蓝翼鑫在一旁好奇地问,“扈老板,闻说普洱茶以曼撒和易武二者为上,可否有什么讲究?”

    不待扈老板回答,施梓便道:“普洱茶素有北苦南涩、东柔西刚的特质,其中尤为以产自西双版纳勐腊地区的大叶种茶曼撒和易武闻名。此茶叶芽宽大、丰美,茶香浓郁——”

    蓝翼鑫闻言低头细品,赞道:“果然甘甜——”

    扈老板的眼里满是赞赏之意,对着蓝远铮夸道:“不仅苗王是行家,就连身边的弟兄也是行家——看来苗王此次采购春茶,是绝不怕被人欺蒙了——”

    “哪里,扈老板说笑了——”蓝远铮笑道:“蓝某的确不怕被人欺蒙,因为蓝某相信扈老板绝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商家。”

    “苗王的意思是?”扈老板惊喜地抬眼,望住蓝远铮。

    蓝远铮哈哈一笑,道:“蓝某这几日一直在茶叶市场上转悠,相信扈老板应该早就知道了?”

    扈老板颔首,老实说道:“是,普洱茶叶市场就那么大的地方,兄弟我自然是有耳闻的。不过苗王采购春茶数量大,而且又是长期生意,谨慎点也是应该的。”

    蓝远铮大笑,道:“扈老板果然爽直,那蓝某要是说,经过货比三家,发觉还是四海茶庄的规模口碑与信用都是首屈一指,让蓝某下定决心以后全由四海茶庄进货,扈老板可相信蓝某的话么?”

    扈老板大喜过望,连忙站起拱手作揖道:“多谢苗王信得过扈某,扈某做生意一向看重诚信二字,请苗王放心,若是和扈某合作,扈某是决不会让苗王有半点吃亏的——”

    蓝远铮站起身来,拍了拍扈某的肩膀,道:“多谢扈老板帮忙。”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扈老板,因为此次可能因为春茶采购的数量比较巨大,而且蓝某来得匆忙,可能未备下足够的银两,不过万萌萌老板说过,会鼎力支持蓝某——”

    一提到万萌萌,扈某就苦着脸,“爷,怎么又是那个女人?她可是要收你高利息的——”

    “无妨,扈老板,万老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有办法让她少算点我利息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请扈老板帮我们马帮储备足够的上好普洱茶——”蓝远铮郑重其事地交代道。

    “苗王放心,扈某一定鼎力相助!”扈老板连忙表态。

    蓝远铮这才颔首,放下心来。

    ……

    采购春茶的事宜终于稍微有点眉目了,蓝远铮出了四海茶庄,信步走在普洱城的街头。

    蓝翼鑫与施梓跟在蓝远铮的后面,对繁华的普洱街道充满了羡慕之情。“爷,将来咱们苗山也要成为像普洱这样热闹繁荣的地方——”

    蓝远铮站住了脚,微微一笑,道:“会的,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一定也会是——”

    施梓摸摸鼻子,道:“是呀,那我就好好等着吧——”蓝远铮笑着,依旧在前方走着。

    路过一个专卖玉石的摊子时,蓝远铮停下了脚步,目光被一块精巧的玉佩吸引住。

    那玉佩通体碧绿,雕刻成一朵茶花的形状,圆润美丽。

    “爷,你也喜欢这玉啊?”施梓凑上前去问道。

    “没有,随便看看,”蓝远铮有点不太自然地说道,“不过,这玉确实不错——”

    “这位爷好眼光,这块玉佩是云南上等岫玉,做工也巧,爷可以买回去送给娘子——”商家立刻向蓝远铮招揽着生意。

    蓝远铮将玉拿在手中,正待开口再问,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蓝翼鑫与施梓含笑的神情,便忙将手里的玉放下,道:“我,只是随便看看——”

    说着,蓝远铮一路走得飞快,好像怕被人发现了什么似的,唯有跟在后头的两位好兄弟在暗自窃笑。

    情生意动·沦落人

    推开门便看见了正靠在雕花木窗边,埋头绣着花的金璃汐。

    蓝远铮立在门口,远远望着在午后暖阳下似乎镀了一层金边的人儿,突然间没来由的,便有了一丝的踯躅。

    金璃汐本在埋头绣着山茶花,突然敏锐地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她抬起头来,与蓝远铮凝望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金璃汐的纤手一颤,绣花针一滑,扎了细长的纤指,“哎呀——”金璃汐低低地呼出声来。

    蓦地,她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蓝远铮执起金璃汐的纤手,看着她手指上凝成的血珠,低声道:“怎不小心些?”

    被握住手,金璃汐红了脸,想将手从蓝远铮的大手中抽出,蓝远铮却将她的手指送到自己嘴边,然后张口含住了她的纤纤玉指。

    “啊——”金璃汐的纤手忽然被一团温暖所围簇,她能清除地感觉到蓝远铮口腔里的温热,他的嘴吸吮着她的手指,让她隐隐发麻的手指渐渐减轻了痛感。

    金璃汐羞红了脸,不敢看温柔对她的蓝远铮。

    他一向强悍,眼下如此温柔对她,让她极其惊讶与羞涩。

    “还疼么?”蓝远铮带着磁性的嗓音响起,他的嘴,还含着她的玉指。

    金璃汐慌忙摇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不,不疼了——”

    蓝远铮看着晕红着俏脸的金璃汐,微微一笑,紧接着他伸出轻滑的舌尖,轻轻舔过她被针刺破的伤口,他的表情邪魅,眼神惑人。

    金璃汐连忙垂下眼帘,不敢看他。蓝远铮如蛇一般的灵活舌头吮吸着轻啃着金璃汐的指尖,沿着她手指尖的缝隙一路游走,让金璃汐颤抖着曲起了手指,她的全身仿佛有如雷电击过般的酥麻。

    “我,我不痛了——”金璃汐结结巴巴地说着,用手撑离着蓝远铮逐渐逼近的身躯。

    “你不疼了,可我痛——”蓝远铮看着金璃汐,将她揽进怀抱里,在她头着话,语调出奇的温柔。

    他口里的女人应该是他喜欢的女人吧,金璃汐在心里暗忖,却知趣地不吭声,由着蓝远铮说下去。

    “我还记得她喜欢坐在我们苗王寨的屋檐下,晒着太阳为我做鞋子缝补衣服——”蓝远铮接着下去,思绪进入了那些遥远而泛黄的回忆之中。

    “她身体不好,我父王很体贴也宠爱她,平日都不让她干这些杂活,但她总是偷偷干——”

    蓝远铮笑了笑,笑容却是如此苦涩,“我和父王都以为即使她身体不好,但有我们两个人的照顾,她应该可以平平安安过一生,甚至她还可以等得及看我娶妻生子……”

    金璃汐听着蓝远铮的言语,心中一动,偏过头去,正好看见了蓝远铮眼睛异常亮,充满了愤恨与伤心,“但是他们并不放过她,你知道么?!”蓝远铮缓缓地道。

    “就是你父亲!他不放过她,你知道么!”蓝远铮咬牙,原本俊秀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他简直睚眦迸裂!

    “那么多男人!我亲眼看着她被那些该死的汉族男人□致死,你知道么?!她就死在我面前,但我却不能帮她,哪怕帮她杀了她自己!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恨么!”蓝远铮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床榻上,震得床榻一阵乱晃。

    金璃汐被突然暴躁发作起来的蓝远铮吓住了,她翻起身来,不由抱住了蓝远铮正在狠命捶打墙壁的手,“你别打你自己了,你没办法救她,并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那又是谁的错!”蓝远铮红着眼,盯着金璃汐道:“是你的父亲,都是你的父亲害死我母亲!我杀他一百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他一把揪过金璃汐,“你说,我该不该毁了你,为我母亲报仇?!”

    “你下手吧——我毫无怨言——”金璃汐闭上了眼睛,她幽幽道:“我愿意为我父亲的罪孽承受一切惩罚——”

    蓝远铮瞪着金璃汐半晌,终于将紧揪着她衣襟的手放开了来,他喘息着,并不看金璃汐,“我知道你和你父亲是有点不同的——”

    “所以,假如你想赎你父亲的罪孽的话,就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说过了,我会让你的身与心永远都属于我——”蓝远铮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像是在宣布着誓言。

    他向后一靠,疲惫地闭上了眼,道:“不许你离开我,你明白么?”

    金璃汐低垂着眼帘,没有吭声。

    蓝远铮转过身来,抱住了金璃汐,他将脸贴在她的肩膊上,低声喃喃道:“别走——”他刚硬的声音里隐隐有着一丝脆弱。

    金璃汐被迫抱着蓝远铮高大而沉重的身体,被他这么压着,但她头一次,却没有了将他推开的嫌恶,他,却也是个可怜的人。

    金璃汐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在阴影里流下了一行感伤的眼泪,他和她,同是天涯沦落人。

    蓝远铮是个没有娘的孩子,可她金璃汐,何尝不是个缺失母爱的孩子!

    都是没了娘的孩子啊。

    夜渐渐逼来。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风依旧呼呼地刮着,尽管是春天的季节,但冬天萧瑟的身影,却依然没有完全淡去。

    …..

    经过半个月的筹备与计划,蓝远铮的马帮队伍已经开始整装待发了。

    蓝远铮的这场马帮由百余拾匹“把”驮马组成。

    每5匹驮马为一把,一个马夫负责—把,负责驮马的鞍驮包扎捆袋、起卸、草料以及安全。

    蓝远铮仔细检查着马驮上竹编驮篮里所带的普洱茶砖和黄酒,俊脸上难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马帮的领头人蓝翼鑫则往马驮上用木架穿着斗,手里还拿着长约2丈的牛皮绳捆驮着货物。

    蓝远铮看着蓝翼鑫往竹编驮篮里装茶装货,并细心地为茶叶和货物盖着棕衣和防水油布,以防茶叶受潮霉坏,不由暗自点头。

    蓝远铮拍了拍蓝翼鑫的肩头道,“此次马帮重走茶马古道,派你做马帮的总管,你路上可要小心,须当谨慎处事才是——”

    蓝翼鑫面色凝重,抱拳道:“爷请放心,翼鑫一定不负页的重托,争取早日将茶叶货物运往西藏,请爷等我的好消息!”

    蓝远铮颔首,“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是!爷!”蓝翼鑫沉稳地回应道。眼前茶马古道漫漫,此去经年,他深感肩上的任务重大。

    但蓝翼鑫也知道,此行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千疮百孔的苗山要复兴起来,全靠着这次贯穿滇藏一线的茶马交易才能有希望。

    …..

    为了筹备这些茶叶与货物,蓝远铮费了不少心血,凡事都亲历亲为,他用最少的银钱换得了最大的利润空间,连精明能干的万萌萌都被他的敏锐与细心折服不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蓝远铮也放下心来,接受万萌萌的再次邀宴。

    不过此次做东的是普洱城的管事秦大人。

    客栈里欢歌笑语,隐约飘渺的,就听到秋水四姬中的水舞雨在柔声歌唱。

    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如痴如醉。

    客房内,屏息静气的上官璞侧耳细听了半晌,回过头来神色凝重,郑重地对金璃汐道:“秋水四姬她们开始在唱歌了!大小姐,我们要开始行动了!”

    金璃汐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颔首,徐徐走到床榻前,躺进了锦被之中。

    情生意动·夜遁逃

    见着金璃汐躺妥,上官璞挽着散乱的头发冲到门边,砰地打开门,惊慌失措地叫着门口的守卫:“两位大哥,我家大小姐生了急病,请快帮她请医师来!”

    门扉洞开处,竟是一片水汽氤氲,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来,园中一片泥泞潮湿。

    今日门口守卫的只有两个人,其余的人有的帮即将远行的马帮干活去了,有的随苗王赴宴。

    正值看守的两个苗兵都是憨厚结实的苗家汉子,闻说金大小姐生了急病,再看着上官璞痛泣惊慌的紧张样儿,当下就有人要去禀报苗王蓝远铮。

    上官璞连忙拦住,道:“我家小姐病得不轻,还是请两位大哥帮忙先去请一下医师,以免耽误了病情,苗王那边等请了医师再去禀报也不迟——”

    “而且苗王正参加宴会,去败了他的兴致怕他到时又要发怒,还是不要惊扰到他为好。”上官璞又加了一句。

    看守的苗兵想了想也对,其中一位对另一位道:“兄弟,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替金大小姐请个医师来——”

    说罢,这个守卫并没有想太多,便急冲冲地冒雨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守屋子的只剩下一位守卫了,上官璞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奔到床榻前惊呼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别吓我!你醒醒——”

    门口的守卫被上官璞凄厉的声音惊吓得不由朝内室看去,只见躺卧在床榻上的金璃汐面色如蜡般煞白,四肢不住痉挛颤栗,奄奄一息,似乎病情十分危急。

    守卫心头一惊,生怕金璃汐有个三长两短,苗王肯定要重罚于他,于是顾不上尊卑有别,急匆匆上前两步,奔到床榻边,隔着两步远,却站住了,不敢造次。

    金璃汐听着脚步声接近,她的心砰砰乱跳,手心都是汗,紧张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上官璞哭泣道,“大哥,请上前来帮我将小姐扶起来,她,她怕是不好了——”

    守卫心里大惊,连忙上前低头细看,口中呼唤道:“金大小姐,金——”

    他的话音未落,床上的金璃汐突然猛地将被子一掀,被子像一团乌云向他卷来,直至将他劈头盖脸地蒙头盖住!

    守卫被蒙在锦被里,呜呜乱叫,随后便觉得头,马车前悄然出现了一条修长的人影。

    马车夫见到那人,连忙堆上了恭谨的微笑,“公子——”

    那人没有应答,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在细雨纷飞的雨夜里,他颀长的身影更显寂寥而凄清。

    沉默了半晌,那人低声道:“人来了么?”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似乎是刻意压抑着自己原本的嗓音。

    马车夫摇摇头,道:“没有,不知道脱身了没——”

    那人颔首,道:“应该会来,再等等。”

    马车夫应了声,那人又缓缓道:“路上,一定不要出了差错,”迟疑了一下,那人又低声道:“请,好好照看好她们——”

    马车夫短促地笑了一下,道:“公子也知道,就算小的照顾得再好,这两位姑娘一入了秦大人府中,结果还不是一样?”

    那人沉默,似乎在努力挣扎着什么,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继续等候在此吧——”

    马车夫颔首,两人都不再说话。

    那人顺着原路而回,他在泥泞的小路上行走,当他如轻鸿般经过金璃汐和上官璞藏身的墙角旮旯里时,躲在暗处的金璃汐视线无意中掠过了那人长裳的下摆。

    借着微弱的光,金璃汐全身一震,几乎就要脱口惊呼出声,她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如水的眼眸如着了魔一样,死死盯着那人一闪而过的衣裳下摆!

    尽管只是匆忙一瞥,但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人的衣摆上,绣着一朵精致的山茶花!

    那朵花绣得精致而隐蔽,不仔细看是根本不易察觉的。

    但金璃汐偏偏看见了。

    金璃汐全身冰凉,上官璞觉察到了金璃汐的异样,想问又不敢出声,待得那人走远,才悄声问着金璃汐,“大小姐,你怎么了?”

    金璃汐一向灵动的双眸呆滞,有着不可置信与迷惘,不,不,是她看错了,一定是她太紧张,所以才出现幻觉了。

    金璃汐摇摇头,极力让自己从迷乱与震惊中回神过来,她低声对上官璞道:“没事,走,我们到马车跟前去——”

    “嘎?”上官璞还在困惑,金璃汐已经站了起来,拉着上官璞现了身,快步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

    眼前是如花美人,面前是珍馐佳肴,手里端的是美酒佳酿,蓝远铮仰靠在宽大的座榻上,眯缝着眼,总觉得心绪不宁,直直地烦躁起来。

    这样的宴会对他来说,简直味如嚼蜡。还不如回去看着那张清纯如水的俏脸来得好。

    蓝远铮将手中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正准备站起身来,宣告晚宴就此结束,却在这时,一个苗兵面色惊慌,悄然穿过各桌,到了蓝远铮面前,凑上前去,附耳在蓝远铮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蓝远铮俊颜勃然变色,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正和宾客谈笑风生的万萌萌听到动静,心里一紧,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万萌萌一双妙目转向秦穆阳,却见秦穆阳不动声色,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他的酒,动作优雅而缓慢。

    万萌萌在心里骂了一声秦穆阳“老狐狸”,也低了头,假装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不去看蓝远铮。

    但还未等万萌萌垂下头去,她的眼一花,蓝远铮的身影已到了她的跟前,一张森冷的俊容在她面前放大。

    “是你帮了她么?”蓝远铮冷冷问着万萌萌。

    “什么,什么她?”万萌萌抬起眼,装作一副无辜而茫然的模样,但隐藏在桌子底下的双腿却是颤抖着的,幸好有裙子挡着。

    “有人禀报说,我房中的女人逃走了,而接应她的却是你万老板的人!”蓝远铮咬牙道,“说!你把她送哪儿去了?!”

    “苗王,苗王真,真是爱开玩笑,这件事萌萌我可真是冤枉啊!我根本就和你家女人没说过几句话,也谈不上交情,怎会助她逃跑?”万萌萌连忙辩解。

    “你以为你可以撇得清么?”蓝远铮逼视着万萌萌。

    “我,我——”万萌萌语塞,几乎抵挡不住蓝远铮锐利与阴冷的目光。

    “苗王,先别着急,有事慢慢商量——”秦穆阳连忙站起身,劝着蓝远铮。

    “这其中是不是有点什么小误会啊?再说这无凭无据的,苗王可别误听什么谗言,苗王——”秦穆阳仔细观察着蓝远铮的脸色,心中也不由暗自惊奇蓝远铮对这个女人逃跑的在意程度。

    “误会?”蓝远铮冷笑一声,他冷冽的目光从秦穆阳和万萌萌的脸上掠过,如刀般凌厉。

    他确实是没有证据说明金璃汐是万萌萌放的,因为苗兵来报的时候只是说在金璃汐逃跑之时,发现了有万萌萌客栈马车行驶的踪迹。

    “最好是误会,否则,我会让欺瞒我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决不手软!”蓝远铮冷冷地说着,英俊的脸上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残暴与噬血。

    万萌萌缩着修长的颈项,天气寒冷,蓝远铮凶神恶煞的表情更冷,她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