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早早从学校回来,等我下班,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我们好像又回到以前,无人干扰的日子。

    陆昀的能力被认可,提前签约了乐团。

    为了庆祝,他们专业搞了一次聚餐。

    陆昀带我一起去。

    我不太能喝酒,好几次别人敬酒,都被陆昀拦了下来。

    他的同门师兄笑他:「护妻狂魔。」

    陆昀一脸骄傲地给我夹菜。

    一切看上去都很好。

    直到有个师兄忽然提到杨晓舞。

    「之前舞蹈系有个美女,交换去国外的,你们知道吗?」

    「杨晓舞?」

    「对,就是她。听说管乐今年的专业第一正在追她。」

    一道清脆的响声,陆昀的叉子掉了。

    师兄调侃:「怎么回事?你要进乐团了,现在连叉子都拿不稳了?」

    陆昀勉强挤出笑:「不小心的。」

    但我很清楚。

    他脸色比刚才暗了许多,情绪也瞬间down下去。

    为什么?

    因为杨晓舞可能要被人追走了吗?

    聚餐后半程,陆昀的话都变少了。

    还时不时走神。

    我们结账时,隔壁桌刚好上了个火焰牛排。

    服务员一顿操作,桌上忽然蹿起熊熊大火。

    糟糕。

    我望向陆昀,他已经脸色惨白,额头冒出豆大汗珠。

    他狂奔去卫生间,干呕不止。

    男厕所我不能进,站在外面干着急。

    据说人在特别害怕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条件反射的事。

    比如,我忽然听到陆昀拨通电话。

    那声音仿佛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的稻草——

    「晓舞,有火,救救我。」

    我静立在门口。

    仅仅一门之隔,却那么遥远。

    此时此刻,陆昀的脆弱与我无关。

    我买了一些药和矿泉水放在洗手池上,他出来就能看到。

    至于杨晓舞。

    应该在很耐心地安慰他吧。

    我转身下楼。

    冷风吹得我很清醒,很难受。

    陆昀送她回家时,我不想哭。

    他们在歌曲下暧昧互动时,我也不想哭。

    可现在,当我意识到陆昀以后的生老病死都无需我参与时,我太想哭了。

    我浑浑噩噩地走着,陆昀始终没给我消息。

    说明他们一直在通话。

    但我没能纠结太久。

    因为很快,我妈打了过来。

    我妈哭得比我还伤心:「茵茵,你赶紧回家,你爸撞车了,情况不太好……」

    我如遭雷劈,哪还顾得上陆昀,行李都没收拾,赶紧回苏州。

    我妈说得很委婉了。什么情况不太好?

    她叫我回家,就是见最后一面!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爸这个车祸很严重,对方酒驾全责。

    他在ICU躺了几天。

    妈妈怕影响我工作,迟迟没告诉我。

    直到医生说希望不大了,她才给我打电话

    爸爸一直在等我。

    像小时候接我放学。

    我来了,他才安心。

    ——安心地离开。

    我没有爸爸了。

    这实在太突然了。

    我哭得眼泪都干了,整个人麻木地忙前忙后,帮忙准备后事。

    我忙得没有时间看手机。

    好不容易喘口气,才看到陆昀给我发的消息。

    他说:「茵茵,你去哪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是因为我给杨晓舞打电话生气了吗?我们见面说好不好?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发泄,打我骂我都行。」

    「茵茵,这次我会告诉你实话,我到底欠了她什么。你别消失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

    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

    这十八年来,我习惯了跟陆昀倾诉。

    我没多想,给他打了过去。

    我想听听他的声音,想让他宽慰我一下,否则我不知道该如何自愈。

    但是,他关机了。

    我只好用微信告诉他我回老家了。

    朋友圈那儿有杨晓舞的头像。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

    然后,就看到她刚发的照片。

    她和陆昀在一起,并且在她家里。

    文字是:「居然记得我生理期,还给我送药来,谢谢你啦陆先生,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

    陆昀收到我的消息,回了苏州。

    他要跟我见一面。

    我们约在高中门口,我俩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

    他大概看出我的反常,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老板给我们上奶茶的时候,惊讶地说:「你俩还在一起啊?真不容易,好好珍惜这段缘啊。」

    陆昀冲他一笑:「会的。」

    但我始终低着头,没吭声。

    我异常的安静,让陆昀忐忑不安:「茵茵,你说句话吧。」

    「我看到杨晓舞的朋友圈了,」如他所愿,我开口,「我打电话给你是关机,你去给她送药了?」

    陆昀:「不是故意关机的,那天刚好手机没电,我一直给你打电话,耗电很快……」

    「你记得她的生理期,但不记得我的。」我打断他。

    「不是,你的日期一直不太准,我就记在备忘录里。她那个……我只是那天刚好想起来。」

    「哦。」

    我仍然很平静,不,确切地说,我是麻木。

    「我问你个问题,陆昀。」

    「你问。」

    「在你心里,杨晓舞跟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陆昀:「她刚回国,有很多不习惯,到现在连外卖软件都用不熟练。而且你也知道的,她一直很娇气,需要人照顾。」

    陆昀说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