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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节 纷繁复杂(加一节,第一卷终)

    总署衙门一干受赏赍人等在遵义门外的军机值房守候,等待皇帝宣召。皇上于他们办差之事大为满意,各有赏赍,一个个脸上像飞了金似的笑逐颜开,只不过此地不宜喧哗,各自相见只是拱拱手,道声辛苦。

    过了一会儿,看赛尚阿等人身影从门口出现,远远的走过来,众人知道,军机处的见面结束,接下来就是他们了。果然,六额附景寿今天做带引大臣,笑呵呵的走近,先给奕请了安,站起之后说:“皇上宣召,王爷,列为大人,请和我进去吧。”

    “还请前面带路。”

    众人到了养心殿门前,有内侍挑起湘妃竹的门帘,大家鱼贯而入,在拜垫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君臣大礼,口称万岁,然后伏地奏答:“你们上的谢恩折子朕看过了。此番赏赐本来是要奖赏你们为国出力,在和英人会商之时能够做到有理有节,大大的涨了我天朝的威风;不过更加主要的是要褒奖你们能够破除成见,不以蛮夷荒疏为推拒,更不以天下人,尤其是那般清流口多出不敬之言为杯葛,于朕交卸的差事认真谨慎,朕很满意。所以才会有前几日赏赍之举,这一点是朕要说在前面的。”

    “是。”奕领班同见,奏答自然也是由他来说:“臣弟秉承皇上谕旨,自当谨慎从事。而与英人会商,乃是为我大清福祉谋的大事,臣弟便是受一些人的指责,为我大清天下计,也全当清风过耳,不值一哂之言。”

    “你们听见了吗?老六这番话说得在理。”皇帝毫不掩饰心的赞赏之意,大声说道:“本年四月初八浴佛节,朕在圆明园九州清晏叫大起的时候,和杜受田说过的话,你们也知道吗?”

    “是,臣弟知道的。”

    “这便是了。现今的天下四方不是高宗时代的样子,我大清也不再是高庙成就‘十全武功’时候的大清了。四方蛮夷以展科技为国本,种种奇技yin巧之物层出不穷,便是我天朝奉读礼法,不以这等物事为新奇,却也抵不过对方船坚炮利,洞开我国门于一役吧?”

    “皇上所言甚是。臣弟此番奉旨出京,到天津外海之时也曾经见过英人此番北上所乘坐之快克轮船,果然是船坚炮利,反观我朝武备,虽不致年久失修,却也不堪大用。皇上着命臣弟与英人会商购买火炮之物,臣弟以为,实为增强我大清海防,保障我天朝边圉无后顾之忧的圣哲之见啊”

    皇帝微笑了一下:“你也不用拍朕的马屁。这一次叫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未来的时候,总署衙门事物将会越来越多,你们要认真的负起责任,特别是与夷人做会商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朕当初和你说过的话。明白吗?”

    “是。臣弟自当谨记圣言,不敢有片刻遗忘”

    “就这样,你们下去吧。”

    一行人跪安而出,下面要召见的就是刚刚才改调刑部左侍郎的肃顺。进殿之后躬身跪倒,行了大礼,只听御座上的年轻人问道:“肃顺,这一年来你在九门提督任上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此番英人入京之事,你更是办得妥善,这些,朕都是知道的。”

    一句话说完,肃顺眼眶立刻湿了。皇上知我,总算是这一年多来的辛苦没有白费在君前自然不能有恸哭流涕之举,不过他的声音也变得很难听了:“奴才能得主子爷一言褒奖,便是立刻身死,也能含笑地下了”

    皇帝笑了:“你起来说话。”

    “是。”肃顺赶忙擦了把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次改调你到刑部,一来是那里确实有缺,二来,你这个人啊,性情过于刚愎,有时候容易走极端,若是长期放你在兵马司衙门,和上官圆凿方枘,不论是于你,还是于旁的人,都是弊大于利。朕的话,你明白吗?”

    肃顺不是很明白。他为人相当的聪明,唯一的缺憾便是书念得少了点,于皇帝说的话半听半猜,也能够猜想出一个大概,赶忙第二次跪倒:“奴才为人秉性不堪大用,幸得皇上不以奴才粗鄙,量才使用。奴才感佩莫名。”

    皇帝倒给他的话弄得糊涂了,转念一想,知道他心情激荡之下语无伦次,倒也不以为忤,当下继续说道:“刑部掌管天下刑名,与你的这个性子倒也算是人尽其用,只有一节,到任之后不可鲁莽,特别是我大清刑律浩如烟海,卷帙众多,总要理清了头绪,方可有着手之处。”

    “是。奴才定当以绮静庵公为榜样,多方梳理,总要使事无扦格为归结。”

    “你年纪尚轻,又是那等肯于承担差事的,朕此番改调你到刑部,也是看了你是可造就之材,若是在刑部能够做出一番成绩来,将来朕于你还有大用处。你不可自误误人。懂吗?”

    “是奴才明白了。万万不敢有负圣上所托。”

    用过了午膳,皇帝休息了一会儿,门帘挑起,有内奏事处捧着奏折进到暖阁:“皇上,福建六百里加急。”

    皇帝心一动:京外奏折,只有城池光复或失守,以及督抚、将军、提督、学政出缺或丁忧才准用‘六百里加紧’驰奏。方今天下承平,各地安然,那么不用问,一定是有人出缺了。果然,一把拿过黄匣,急急的先看封口‘印花’上所具的衔名,看是福建巡抚会衔学政上的:《前任云贵总督林则徐出缺折》。

    皇帝一双秀眉微微皱起,林则徐死了?自己本来还准备在今、明年的某个时候让他再度起复,入朝为官的。想不到他竟然天命不久?想来也是让人遗憾。

    打开看看,果然,内说,林则徐在本年五月十七,在福建侯官祖宅一瞑不视。臣等如实奏报,我皇上优遇老臣,自有饰终之典云云。

    皇帝把折子认真的看了一遍,放在一边:“来人?”

    “万岁爷?”

    “看看外面有谁在,让他们进来。”

    “喳。”

    军机处这边也得到信儿了,正在手忙脚乱的做着准备。一朝老臣亡故,先是要拟谥。这是内阁的差事,军机处只有贾祯是领着体仁阁大学士的职分——拟谥从来是内阁的执掌,所以,这件事他是当仁不让。而其还有一点尴尬的就是:花衣期在即,福建巡抚的这份奏折,可谓来得真不是时候。

    所谓的花衣期是指朝有喜庆之事——例如皇帝的的寿诞——前三后四七天,朝大员都要身着喜庆的朝服,在满人的习俗,叫做花衣。按照惯例,在这几天的时间,外省有诸如官员出缺、省内有灾情之类的事体都是要押后陈奏的——林则徐出缺的奏闻偏偏赶在花衣期之前的两天奏报,想来皇上的心情也不会很好吧。

    贾祯胡乱的想着,一边先让军机章京备咨内阁,请即拟谥奏报,一面继续商谈恤典。后一项是比较为难的。林则徐是从云贵总督任上上表请求病休离职的,也算是闲员,这样的人不比死在任所内的官员,所以这恤典是不是从优论处,将来易名之后(就是以谥法称呼,例如若是拟谥为忠的话,日后再提起的时候,就要以林忠称之。这样的一种过程叫易名),能不能够入京师昭忠祠、贤良祠,在原籍及立功省份建立专祠,生平史迹,宣付史馆立传,以及生前一切处分,完全开复,都要看上头的意思来定。

    大家都有点拿不定主意,众说纷纭之间,内阁那边已经竣事,拟的是忠、襄、恭、端四字。赛尚阿对这等字全然无解,直接摆摆手,示意交给贾祯来看。

    朝臣谥法,内阁撰拟最高不过一个‘忠’字,这已经算是很尊贵的美谥了。清代臣若是翰苑出身,前面的一个字照例是‘’,后面一个字则是详述本人生平,政绩,人品,德学。最尊贵谥法是的是‘正’,不过这个字臣下是不得擅拟——是要出于皇帝特旨的。贾祯端详了一会儿,又交给季芝昌等人看过。

    “老夫也认为……咏莪兄?您怎么了?”

    彭蕴章勉强擦擦眼泪,挤出一抹苦笑:“彭某失礼了。”

    赛尚阿看在眼里,心一动,拉长了嗓子喊了一声:“来啊。给彭大人取来净水。”他又对彭蕴章说道:“怕是等一会儿就要叫起了,可不敢在皇上面前失了仪体。”

    彭蕴章赶忙站起来,向赛尚阿一拱手:“多承大人关照之情。”

    这边洗净了脸,这边苏拉传旨:皇上叫起了。

    几个人收拾整理鱼贯入殿,行礼之后,只听皇上问道:“林则徐的年纪,朕记得不是很大吧?”

    “是。林则徐是乾隆五十年生人,今年六十五岁。”

    “可惜了的。”皇帝慨叹一声,他说:“上一年朕下诏,让各地督抚访荐贤才,福建巡抚上折子推荐的第一名就是林则徐,不过折子说他因为疝症,正在家休养,朕考虑他舟车劳顿,于他病体不利,本想于日后再行起用,不想,哎,天不假年。”

    “林大人一生为公,报国之诚,举朝难有出其右者。可称天下楷模。先皇在世的时候,偶有提及,圣心也曾经为当年之事嗟叹不休。称林少穆实为国家栋梁之才,于圣上交付的差事不避艰险,勇于承担之处,实勘为我等表率。”

    “嗯,这样的话朕也曾经听皇考提起过。”皇帝又问道:“内阁于林则徐身后之事,可撰拟了吗?”

    “是。臣等已经撰拟了四字,请皇上审阅。”

    皇帝拿过内阁撰拟的稿子,满意的点头:“就如同贾祯所言,林则徐老成谋国,不及丝毫之私,这个‘忠’字,朕看就很好。也足以慰藉林则徐身后荣光。就定是忠吧。”

    “是。林少穆得皇上温语褒奖,又能于身后获此美谥,定当含笑天上。”

    “还有一些他的身后事,你们议过了吗?”

    “林则徐乃是闲员,臣等不敢妄议。”

    皇帝从小只见过林则徐几面,那时候他还小得很,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不过身为后来人,对林则徐当年在广东硝烟的事迹也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心很是感念他为国出力的苦楚:“林则徐总是于朝廷有功之臣,虽于广东硝烟一事偶有咎戾,也算瑕不掩瑜。皇考于他还是很器重的。”

    慢吞吞的说了几句,皇帝心有了决断:“贾祯,拟旨。”

    “喳。”

    “林则徐两朝老臣,一朝亡故,朝廷为体恤老臣计,赐予其身后荣光如下:第一,在赐谥易名之后,追赠太保;入祀京师昭忠祠;于福建原籍,广东虎门,暨新疆、云贵等立功省份建立专祠;赏银一千两治丧;任内一切处分悉数予以开复。”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你们说说,还有什么?”

    “皇上圣率周详,臣等自知不及,只是,皇上,在虎门允准成立专祠以司祭奠之事,事关英、我两国国体观瞻,臣以为,是不是可以……”

    “嗯?”皇帝知道贾祯的话从何而来,虎门硝烟引两国武装冲突,虽已过去多年,朝野民间却还是纠结依旧,若是允许在虎门设立林则徐的专祠,怕是会给很多人一个错误的认知:皇帝还没有忘记当年之事,所以才特为降旨,以资鼓励、奖掖林则徐当年之功。若是那样的话,于他日后逐渐要推行的新政、和英人做更大范围内的贸易往来殊堪不符。倒是不能不认真考量的诤言呢

    一念至此,皇帝颔一笑:“既然这样,就顺应贾祯所请,免去在虎门设立专祠之举。”

    “皇上从善如流,臣等佩服。”

    皇帝又想起一件事来:“朕记得林则徐之子是在刑部任职的吧?”

    “是。林则徐五子林拱枢任职刑部秋审办,上一次户部库银失盗一案,他也是从很出了力的。”

    “秋审办?”皇帝讷讷的重复了一句,展颜一笑:“八大圣人之一吗?”(后详见。)

    听皇帝口出隽语,众人同时微笑起来:“回皇上话,正是。”

    “那好,待林拱枢服满之后,带领引见。”

    “喳。”

    第5节 万寿节庆

    六月初九日,是咸丰皇帝二十岁寿诞之期,皇帝的生日是一年三大节之,名为万寿。和元旦、秋两次大朝仪略有一点不同的是,万寿节是需要内廷的嫔妃也参与进来的。

    是日,内监在乾清宫檐下设和韶乐,于乾清宫内设丹陛大乐,然后奏请妃嫔,以品秩最高的祯妃钮钴禄氏为,皆是具礼服集,在乾清宫东西暖阁侯旨。皇帝在太和殿升座,群臣行三跪九叩礼毕,还宫,内监奏请皇帝陛升乾清宫宝座。和韶乐做《乾平之章》。

    随后内监放下殿帘,宫内监奏引众妃嫔在丹陛下左右(正位是妃嫔不能跪的,除非是有皇后),北向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一众嫔妃还宫,宫殿监打起殿帘。

    皇帝步下丹阶,登玉辂法驾还宫,礼成。

    还宫之后,一众嫔妃在养心殿伺候,皇帝传家宴,和自己的身边近人很享受的用了一顿午膳。下午的时候,按例应该是在重华宫赏戏——这是从高宗年间流传下来的传统——只是考虑到宣宗皇帝尚未奉安山陵,外间虽已不再四海销声、八音遏密,宫内却还是不能有响器震天,锣鼓齐鸣的。

    用过午膳,左右闲着无事,皇帝带着御前行走大臣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身边只带着一个六福,君臣几个安步当车的在内闲逛,出养心殿不远就是军机处,“上一年朕登基之后不久,就是在军机处南房见到了许乃钊和阎敬铭。嘿想不到朕足不出深宫九重,就能凭空得二士。”

    “是啊。许信臣与阎丹初当初在值房遇上,四海之皆把它当作皇上与朝廷大员之间的趣事来说。更有那心羡慕的,每日里在南值房守候,只盼着能如同这二人一般,有幸上沐天恩呢”

    “天恩如海,能够沐得一分,也算是这二人的福气,只是啊,就怕那些守株之辈,全无半点实才,便是见了皇上,难道就是福气了吗?”

    “喔。怡王这话有大道理。”皇帝回头赞许的一笑:“见到朕,也未必是福,不曾瞻仰的,也未必就一定是祸。”他转过身去向前一指:“走,到军机处看看。”

    六福答应一声,快步向前,到了军机处直庐门前,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军机处一阵慌乱,以赛尚阿为的众人赶忙迎了出来,在门口跪倒接驾:“恭请皇上圣安。”

    “朕安。”皇帝笑眯眯的摆手,脚下不停:“大规矩都免了吧。”却并没有进到军机处值房,而是转身进了南房。

    这里他上一年来过,不过那一次只是走马观花的在外间坐了一会儿,和许、阎二人说了几句话就起驾还宫了,这一次却不同。皇帝居然很认真的在南房转了一遍,四望之下,清秀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军机处南房为一拉溜的五间北房,左边两间是满员章京值屋,右边两间是汉员章京值屋,间的一间是苏拉、纸匠所用。

    进去看看,里面空间甚是狭小,达拉密和帮达用方桌,其他人就得挤在一张放在窗下的长条桌上办公,桌面上用挑染的蓝布绷上,泥垢密布,除了房用具之外,还放着几只烛台,烛台上落满了蜡泪。

    桌下是几张小方凳,空间很是狭小,皇帝大约估计了一下,人少的时候还好,若是有紧急、繁多的公务需要众人同时操作的话,只怕连转身腾挪都会很显得局促了。

    看了一会儿,做到心有数,皇帝转身进到北屋,这里的空间也不能算很宽裕,时令六月的天气,军机处窝室逼仄,朝北的几扇窗子大开着,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旱烟的味道,六福虚扶着皇帝在世宗手书的‘一堂和气’的匾额下坐了下来,郑、怡二王和军机处几个人垂手站立在两边。

    “赛尚阿?”

    “奴才在。”

    “朕刚才看了一下,南房值屋地势狭小,简陋不堪,虽说是质朴之风可以概见,却也实在与新朝气相不符。”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他又说:“上一年朕来的时候,于此节尚未熟稔,你们……每日见面的时候,应该和朕说起的嘛。”

    赛尚阿一打马蹄袖,当先跪了下来,却不敢说话,只是伏地碰头不止。

    皇帝大约明白他的意思:皇帝临上书房、南书房等地多有,而巡幸至军机处直庐,却是从未有过,对于其苦楚可谓全然未识,而身为臣下的,又绝对不敢擅自提请迁移或改(扩)建,只能是恩出于上。想到这里,他又说:“彭蕴章?”

    “臣在。”

    “着工部详加勘测,将军机处连同南庐值房,方略馆值宿之地尽数扩建,军机章京虽不及你们这些军机大臣身份贵重,却也都是识之人,身处这样逼仄的环境,触目之地,皆是污垢遍染,也容易让人身心疲惫。”

    想了一下,他又说道:“至于改建期间嘛,军机处就暂时到朝门外的内阁值房办公吧。等到建设完毕,才搬回来。”

    “是皇上体恤我等苦楚,臣感激莫名。自当选派有司,抓紧进行。”

    “有些事啊,朝廷总要想在天下人的前面。军机章京是上至三品部员,下到一袭青衫的举人皆可以报名应选的。不知道的人听到军机处的名字,总觉得神秘威严,等人家到了这里呢?看到这里的环境、条件,难免会有失望之情吧?”皇帝摆摆手,制止了赛尚阿要出口的话,他说:“与其等到人家来了之后有这样的心声,不如就把事情做在前面。”

    “是。奴才明白了。”

    “还有,明年又是三年一次招考军机章京的年份了。此事之前,军机处具折呈报,朕要亲自出题。”

    “喳”

    谈完了这件事,皇帝随手从炕上搭手的几案上拿起一本折子,端坐如仪的翻看了起来:“哦,你们忙吧,不用管朕的。”

    他在这里坐着,旁的人如何敢去忙碌旁的事情?听完皇上的说话,众人却还是垂手肃立,皇帝正要说点什么,从军机处的门外快步跑进一个人来,手捧着一个折子:“列位大人?”

    站在门口的彭蕴章第一个迎了出去,劈头就训斥:“喊什么?”

    那个跑进来的官员扶了下头上戴着的凉帽,也顾不得行礼,笑容满面的把手的折子向上一递:“彭大人,翰林院掌院学士上折子说,先皇的《实录》编撰工作,已经完成了。”

    “哦?是吗?”彭蕴章一把拿过折子,也无暇细看,转身入内。里面的几个人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皇帝径直一伸手,要过了折子:“唔,倭仁做得好。总算他有一番孝心,在朕万寿之日,送上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是。倭艮峰为博皇上生日能够开怀一笑,命下属格外用命,特别赶在今天将皇上念兹在兹之事处置妥当,正是他孝心所在,使皇上满意,更可使先皇德行,广布人间。”

    “嗯,倭艮峰确是难得的人才。朕是知道他的。”皇帝把折本打开来看了看,就着几案把胳膊舒舒服服的搭上,他又说:“其实不单是倭仁,先皇最后一次捡拔的张之万,朕登基第一年选的崇实、谢增、慎毓林等人,也都是从很出了一份力的。有功之人,朝廷自然不会忘记。朕记得今年便是乡试的年份了吧?”皇帝沉吟了一下,他有心想说,选派张之万为某一省的主考,又考虑到各省选派正主考的时候,从来都是关防严密,只恐提前走露消息,为人有运作之机,便临时咽了回去。

    “这件事啊,等到过几天吧,朕见一见这些有功之人,郑王?”

    “奴才在。”

    “到时候你来带引。”

    “喳。”

    “就这样吧。”皇帝双腿落地站了起来:“你们忙吧,朕也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