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宅子荒废已久,最近有人过去挖宝。
结果意外挖出一口棺材,里头有女尸。
得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疯了一样赶去。
云府围墙外,一口孤零零的棺材被丢在地上。
闻府小厮陪着我,上前看了一眼,登时吓得后退。
「云大小姐,您还是别看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掉棺材盖。
里面有一具骷髅。
衣物沾满血迹,我一眼就认出翘翘的物品。
而棺材盖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划痕,触目惊心。
划痕中间,有一封简单的血书——
我大婚那日,翘翘按照我的计划,去接我娘出来。
可她发现我娘是假的。
她想将此事通报给我,却半路被云莲发现。
云莲怕事情败露,将她打晕。云莲以为翘翘被打死了,就将她埋入此处。
但翘翘只是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那些抓痕,无一不再现了翘翘当时的崩溃。
这是——活埋啊。
我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翘翘才十五岁。
她还是个孩子,她没有做错什么啊……
乌云翻滚,下起了雨,小厮劝我去檐下避雨,可我听不见。
雨水把我浇透,嗓子哭哑了。
不知过了多久,闻渊骑马而来。
他以为我逃了,要抓我回去。
却没想到,看见了这么一幕。
他从未见我哭得这么伤心过,慌忙为我撑起一把伞。
可我一看到他,心中又涌起一股恨意。
我疯了一样捶打他:「你那天为什么没来?你为什么没来啊?!」
「……什么?」
「我一直没有问你,因为我害怕听到答案……可是如果,那天你来了,我们就能救出翘翘……」
「云青瓷,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闻渊,你走那天我给了你一封信,你看了吗?」
闻渊霎时愣住了。
闻渊果真没有看那封信。
他那时爱我入骨,为了有资格娶我,计划好了要摆脱奴籍,争功立业。
他对将来抱有期待,可我转头就将他抛弃,还嫌他出身低贱。
他不知道我当时被人监视,以为那些都是真心话。
他刺激颇深,气在头上,转身就把信扔一边。
后来,汪家为了挽救汪纬的名声,故意对外说我们夫妻伉俪情深。
这让闻渊更加心灰意冷,那封信就被遗忘了。
云府破败不堪,我浑浑噩噩地走回我那间小院。恍惚间,还是曾经的样子。
我闻不得花,院里种的都是松树。
而翘翘,时常坐在最大的那棵树下,把桂花糕塞个满嘴……
如今,松树还在,却再也没有那个瘦弱娇小的身影了。
这一天,我把眼泪流干了。
最后怎么回闻府的,我也不知道。
据说我晕倒在那颗树下,是闻渊把我抱了回来。
他回府后,就开始翻箱倒柜。
终于找出当年那件破衣裳,还好没扔,信也还在。
他读了那封信,知道了我为母亲做出的退让,也知道了那个未能完成的计划。
当然也看到了,我坠在信末的一句话:
「《乐府》的《上邪》,你念得极好,但那句『乃敢与君绝』还不够缠绵悱恻,待离开京城,换本郡主念给你听。」
那是我斟酌许久,写下的少女心思。
那一年,我还未曾流离失所,也尚不知女子的命运身不由己,我还抱有那样单纯的幻想。
闻渊看完,抱着我哭了一宿。
我每日醒来,就对着窗口发呆。
闻渊同我说话,我不回答,一动不动。
他愧疚不已,把所有稀奇玩意都搬到我屋里,求我原谅他。
可我仍旧只是发呆。
大夫说,我积郁太久,如果不能赶快好起来,身体就要垮了。
闻渊很急,他对着我一声又一声地道歉。
末了,他叹了口气说:「是我对不住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吗?」
这是数日以来我第一次跟他说话。
闻渊狂喜:「真的,只要你提。」
「我要云莲死。」
他滞了一下。
「怎么?舍不得?」我讥笑,「不是说,什么都行?」
「你要杀她,我没意见,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事到如今,也不该瞒你……」
闻渊接下来的话,有一点超出我的预期。
他其实从未喜欢过云莲。
他把她救出来,好生养在府中,是因为她有用。
我爹身上未解的谜案很多,兴许能从云莲身上找到线索。
闻渊的确没碰过她,他每次去云莲那儿,都只是聊天——从她嘴巴里套话。
他先前警告我,不许伤云莲,也是因为她还有用。
现在,还剩最后一条线索没找到。
我爹生前悄悄为太子购置了一批兵马,他死后线索断了,这批兵马也不知所踪。
云莲对此事一概不知。
但她是目前活着的、唯一了解我爹生前动向的人,兴许能派上用场。
而我,同样也是云府千金,却没在这个计划中。
因为闻渊早早就把我排除出去,他不想我陷入这个漩涡。
而且我嫁给了汪家,我爹又怎么会把一些重要的消息告诉我呢?
听完,我说:「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杀她?」
闻渊凝重地点了下头:「瓷瓷,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如果,你们的计划失败了呢?我还要等多久?」我面露失望,「闻渊,我等过你的,可是你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