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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榆非晚,

    江嘉慧又做噩梦了,萧容出事之后她常常最做那样的梦,好像是被梦魇缠住了,一直不肯走。嵴殩鏵伤 要么就是睡不着,要么就是突然从床上惊起,整颗心就像是悬于体外,扑通扑通地跳着瑚。

    此时她穿着真丝的睡衣从床上下来,赤脚一瘸一拐地走到落地窗边,窗外氤氲的月色将一切景物都照的如梦似幻,那种安静似乎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听得到。她仰头望着天上悬着的冰轮,不禁想起了萧容的脸,虽然在面对萧笑时她装作满不在乎,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看过他几次,似乎不工作的时间萧笑一直都在陪着他,这个女人真是奇怪,她的眼里明明对弟弟的感情那么深,可他变成了那种样子,她却从来都没有掉过下一滴眼泪。

    这让她觉得不甘心,若她还没有体会到她失去孩子的那种苦。那她所谓的复仇就是毫无意义的。

    关于车祸的事情,她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很开心,可是却并没有。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萧笑还不够痛,也许是因为萧容为了她而转向……

    但她不容许自己去想那天的事,因为她怕自己想多了就会后悔。

    而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感情,除了让人变得脆弱可悲之外,它一无是处。

    她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脚踝处有一丝痛传来。非常奇怪的是,车子被撞出那么远,她却几乎算是一点事都没有,全都是皮外伤。医生也觉得吃惊,连称这是奇迹。

    也许是小宝在天之灵的保佑,她想。这样的话,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感觉到了良心上的安宁。

    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事情的转机。就连她曾经一度以为会退出这件事的庄正楠,都开始按照既定的计划将事情逐步开展下去。

    “这真是太好了。”她开始对着月光自言自语,“我应该高兴才对。”

    似乎是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她将心理暗示说出来给自己听。但是当她一旦停止这种暗示,她的眼前就又会浮现出萧容的脸,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那么安详,就像是重叠了人的一声最初和最后的瞬间铄。

    这让她沮丧地想起撞车前他问她的那句话,当时她的确心慌了,甚至没弄清楚他是在试探她,还是在下结论。撞车之前的那一秒,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驾驶座的他,他也正看向她,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接,她觉得自己几乎被他看透。

    “还好,还好。”她神经质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但是,还好什么呢?

    还好她害了一个在最危险的时候仍然把她的安全摆在第一位的人,即便早已意识到她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她忽然觉得痛,之前费力营造的喜悦假象如天边的流云一般慢慢地散去,紧接下来的就是良心上剧烈的不安,这让她手足无措,但眼底却始终一片干涩。

    天渐渐凉了。

    萧笑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经过多方的游说和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丽江第一家精品酒店的设计方案已经初步成形,并且将在一周后提交董事会审核。

    看着自己一手策划的方案一点一点的做起来,这种满足感是无可替代的。她在办公室里同新任的设计总监讨论方案讨论了几乎一个下午,等到安妮推门而入已是夕阳西下。

    她拿了一叠文件给萧笑签,萧笑仔细看了一遍,签上自己的名字,半晌才抬头问她:“有事?”

    安妮说:“晚上君悦的古董珠宝展……”

    她的话还没说完,萧笑蹙起眉头。

    “这是你早就答应了的邀约。”安妮连忙提醒她,“当初说是要还西城计划总助的人情……”

    “哦,”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她颔首,“我知道了。”

    “礼服已经送来了。”安妮说,“现在拿进来吗?”

    “是的。”萧笑说,“你选的?”

    “对,我按照你平时的风格选了一件。”安妮说着出去将礼服拿过来,打开包装袋,露出如夜空般的深蓝色的,从裙摆臀部向下的位置点缀着碎钻,以渐进的方式一直裙摆的边缘,如夜空中的繁星。

    “不满意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去换?”看她长久的不说话,安妮忙道。

    “不会,”萧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你的眼光很好,很漂亮。”

    只是那些钻石有点太夸张了。

    “听说他们这次专门请了大明星做模特。有新晋影后莉迪亚。”

    看安妮的样子一脸憧憬。

    萧笑眉毛一掀:“你喜欢她?”

    “当然啦,上次美国那位华裔导演拍的电影里,她演的非常有味道。听说那个导演追求了她好久。”安妮忍不住八卦起来。

    还有这样的绯闻?

    她想起在姚家看到莉迪亚,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姚致的女友吧。

    她问安妮:“莉迪亚的本名叫什么?”

    “不知道,现在的女明星很多都用艺名,既然改了名字。不过这也正常,总比有些人好,改头换面,整出来父母都不认得。”

    人们在说这种话时,难免会露出轻蔑的。

    看来安妮是真的很喜欢她。她抬起头打趣地问:“要不要我帮你要签名?”

    “不要了,不要了,”安妮有点不好意思,连说了几句不要,抱着文件出去了。

    萧笑下班后去看了萧容,之后绕道去了君悦,古董珠宝展也没什么特别,因为怕被记者围住,她尽量低调,一直站在角落里。

    “没想到你也来了。”她百无聊赖,听到有人在背后出声,转身,看住到莉迪亚,她真的漂亮,不是似萧云般的艳光四射,而是有种古典的美,眉宇之间有一抹难得的风情。她今天穿了一件以旗袍为原型设计的礼服,更显脱俗。

    “你今天很美,”萧笑非常直接地夸奖,她的目光转向戴在莉迪亚脖子上的是珠宝,那是今晚举办展览商家的镇牌之宝,吊坠为将近130克拉的黄钻。

    “你是说这个吗?”她下意识的用修长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脖子,这条钻石项链历史上只有两个人戴过,社交名流玛丽.怀特豪斯夫人、大名鼎鼎的奥黛丽.赫本。

    “很重,”莉迪亚皱了皱鼻尖。

    萧笑笑起来,这条项链除了那颗黄钻之外还向前了总重超过了120克拉的白钻石,自然重量不轻。

    两人正在闲聊,有人走进忽然开始拿相机对着他们大肆拍照。这样的展览也难免会有狗仔队混进来。

    莉迪亚拉着萧笑后退,保全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将记者拉了出去。

    一场无声的拉扯顷刻结束。

    大脑的神经因为这一紧一放的瞬间,而让人显得有些疲惫。

    “记者真是无孔不入。”莉迪亚拍着胸口。

    萧笑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习惯了。”

    那些人一看就是为她而来的。

    “你不怪他们?”

    “成年以后就会发现,所能够责怪的人越来越少。个个都有难处。”她说,“那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莉迪亚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忽然说:“到我家坐坐好不好?就在附近。”

    邀约比较突兀,但萧笑想了想,居然应了下来。

    莉迪亚的新居在跑马地的一幢公寓里,大约有两千尺,十分宽敞。如她所料,莉迪亚的家居同她所开的那间咖啡馆一样都彰显出了主人不俗的品味。

    “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她在沙发上坐下,环视四周,不由地问。

    “是的。”莉迪亚为她端上自己亲手制作的咖啡,室内浓香四溢。

    “如果不做明星,你真可以做设计师了。”萧笑由衷地说。

    “谢谢,”莉迪亚坐与她相邻的沙发上,她端起水杯,黄色的如同满月一般的咖啡吧映衬着她漂亮修长的手指,她似乎在认真地想这个问题,良久忽然问,“如果去贵公司应聘,你会请我吗?”

    这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萧笑一怔,复又不紧不慢地答:“也许我可以请你代言我们最近的精品酒店。我的助理非常喜欢你。”

    被人夸奖总是好的,哪怕是被人捧得高高的女明星。莉迪亚眼睛一亮,笑道:“受宠若惊。请替我谢谢她。”

    “你来代言,她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圆一个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梦。”

    两人视线相交,莉迪亚确定她所言非虚,不由感叹一句:“你对下属真好。”

    “应该的,”萧笑说,“她帮我很多忙。”她说到这里话风一转,“我是真的有这个意向,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让经纪人来谈。”

    能够为东隅做代言,是许多明星梦想中的事。

    “我很想为你做些事,”莉迪亚说道这里顿了顿,垂下头,眼神黯了下来,“但是我已经决定退出演艺圈了。”

    萧笑的眉毛微微的挑起,但旋即又问:“因为姚家的家室?”

    一直以来,女明星都同豪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世人认为明星若能够嫁入豪门总是一个好的归宿。但真正置身其中之人牺牲之巨大,不言而喻,首当其冲就是丢掉自己的事业,安心做豪门的少奶奶。

    当然这还只是个开始。

    莉迪亚抬头看她,眼神里竟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她说,“不是因为这个。”

    萧笑迟疑了一下:“那是因为……”

    莉迪亚欲言又止,半侧着身子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出了好久一会儿的神,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我决定取消跟姚致的婚约,离开香港,另嫁他人。”

    萧笑眼波一闪,忽然想到安妮所说的那个关于华裔导演的八卦,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在香港没有什么朋友,”莉迪亚说,“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让你听我说这些,但是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憋的太久,憋到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这没什么,”萧笑说,“我并不介意。”

    从某种角度上,她是喜欢莉迪亚的,最低限度,她做人还算是知恩图报,在现在社会已经难得。

    她又回头盯着窗外,室内只能听到钟摆的响动,萧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你知道吗?这所房子是姚致送给我的,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从这间房子的窗口可以看到对面房子的灯。你是萧云的妹妹,一定知道对面就是她所住的那所公寓。”

    她说着,将小巧精致的下巴向那个方向抬了抬。

    啊,萧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如此一想,还真的是。

    连楼层都差不多,从这里看过去应该很轻易的能够看到。

    “姚致他……”

    “他一定很爱她。”莉迪亚的唇角浮现一丝笑意,但却始终没有达到眼底,只听她喃喃地说,“一个人要爱另一个到什么样的程度,才希望用这种方式去关注对方?我站在这里无数次的想,过去的日子里他每一天每一天的站在这里观望,只等着对面的灯打开来,也许是为了给她打一个电话,也许只是想看着那盏灯亮着就够了……”莉迪亚说到这里好像有些哽咽,但是她很快的用笑将这种悲伤掩盖过去,最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想我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得到等价的爱。我累了……”

    萧笑默然,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莉迪亚像是看出了她的尴尬,竟然反过来安慰她:“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你可怜我,你不必这样做。是我以前太天真,我只是在想,现在离开是不是还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的。”萧笑看着莉迪亚,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然而说这句话时,她忽然想到自己。

    “我想我再也不会像是爱他一样爱别人。”

    “人的一生很长,”萧笑双手交错,放在膝上,看着她道,“没必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莉迪亚的一双秋水一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萧笑从里面似乎看到了某种期盼,她好像在等着她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以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每一次的期待都像是一场赌博,”萧笑字斟句酌,“既然参与了游戏,即便是失望也只能自认活该。”

    “是吧,”莉迪亚苦笑,“这句话再正确不过。”

    爱人,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女人首先应当自爱,自爱的前提是不要自讨苦吃,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也就是说,不要参与那种早已注定了输赢的赌局,然后等到自己一败涂地才追悔莫及。

    “萧小姐这么理智,一定不会爱错人。”莉迪亚的语气那样笃定。

    “有吗?”萧笑的唇边漾起苦笑,她扪心自问,心里钻出了一个名字,庄正楠。

    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莉迪亚,她萧笑不是无坚不摧。

    大道理当然人人都会说,这人不能爱,那人要回避,作为旁观者永远分析的清清楚楚。只因事未上身,所以冠冕堂皇,无关痛痒。一旦临到自己的身上,便是另外一番情景,方寸大乱、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没有别条路可以走。

    萧笑下意识的低头啜饮咖啡,早已经冷掉,她起身告辞。

    莉迪亚一直送她至门口,直到最后才下定决心似的对她道:“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有些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萧笑看着她慢慢点头,终于,她等了一晚,等到了她的重点。

    真势力是不是?

    一双好耳朵,换一个有用的信息。

    萧笑在心底嘲笑自己。

    “姚致他最近在频繁的运作一些事也许和东隅有关。并且,我查到他去巴厘岛找了萧云。”她说道这里,脸微微的发红,萧笑注意到,她一直放在身侧的手也不停的抖着,看似很平静,其实一点也不。

    “萧云?”她不由有些奇怪。

    “嗯,我知道你为了台湾的那件事很生他的气,但是姚致说,他什么也没做过。”她说到这里看到萧笑脸色微变,连忙解释,“我不是为他辩解什么,也没有什么必要,但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确实不像是在撒谎。”

    “他对你说过那件事的始末?”

    “不,”莉迪亚摇摇头,“他同萧云的事,从来一个字也不会对别人提,这些是我在他喝醉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酒后吐真言?

    只适合言情剧集。

    她狐疑地看着莉迪亚,对此话不置可否。她不太相信萧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面对姚致,因为台北的那夜,萧云的伤心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