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我早早出门,逮了一只女鬼。

    别误会,不是所有鬼都是恶鬼,有些鬼的执念很善良,并不会害人。

    这就是一只没有恶念的鬼,胆子比我还小。

    她抱头求饶:「呜呜呜我正要去投胎,别让我魂飞魄散好嘛!」

    「我问你个事。」

    她胆怯看我:「啥事?」

    「在你们那边,什么东西的血是黑的?」

    她摇头:「鬼身上没有血,什么颜色的都没有啊。」

    「那有没有修成人形后,身上毫无鬼气,血却是黑色的呢?」

    「小姐姐」苦思冥想了一番。

    她的身体逐渐透明,这是她即将步入轮回的征兆。

    「能修成人的鬼本就没几个,还毫无鬼气,说明实力深不可测,黑色的血嘛,我倒是听过一种说法。」

    「什么?」

    「恶念。」她半个身体都消失了,却依然善良地为我解答,「听说恶念越强,化人后的血越深,黑色意味着最深重的恶。但是近百年,没有恶鬼修成人过,你在哪看到的?是看错了吧?」

    我半天没说话。

    「啊,」她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位!他他他……」

    话没说完,「小姐姐」的嘴巴消散了。

    只剩下一双十分惊惧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我:千万小心。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上课。

    付昀帆提着早饭,在教室门口等我。

    他眼眶红红的,像看着执念一样看着我。

    「妤妤,」他低声,宛如哀求,「你理理我。」

    我死咬着唇,教室人多,阳气重,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问:「付昀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但我害怕。」我疲惫道,「所以,分手吧。」

    管他是什么,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我这样说服自己,并拉黑他所有联系方式,也避免单独见他。

    他总是远远地看着我,紧抿着唇,像一只被抛弃的可怜狗狗。

    他也试图跟我搭话。

    「妤妤……」

    声音婉转如泣。

    可我脑子里只有那一地的黑血。

    付昀帆在女生宿舍下站成雕塑,于是大家都知道,我们分手了。

    而且是他单方面被甩。

    学校里都说,付昀帆眼瞎,我比他更瞎。

    只有连馨知道,我其实也很难过。

    为了开导我,周末,她拉我去玩剧本杀。

    一个恐怖本,随机组队,大家互不相识。

    看剧本的时候,有个男生突然跟我搭话:「美女,你是不是叫傅妤?」

    「是。」

    我以为他在网上看过我和付昀帆的新闻,认出来了。

    谁知他一拍大腿:「真是你啊!三年前我在省一院实习,对你印象深刻,你居然真的活下来了?简直是医学奇迹!」

    我懵了:「啥?」「哎呀,就你十六时生过一场重病,差点没了,我导师是你的主治医生。」

    「十六岁?我生过病?你认错人了吧。」

    旁边人都笑他强行搭讪。

    但他非常认真:「没认错,你叫傅妤,江城人,高中在江城一中,你爸爸叫傅国华……」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全对。

    我诧异极了:「你说我十六岁时病得快死掉了?」

    「是啊,当时我跟着我导看过你的状况,非常严重,浑身器官都坏死了,最关键的是,找不到病因!多方会诊后,大家都无可奈何,你爸爸就带着你回家了。」

    他啧啧感叹:「真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精神,后来找到病因了没?怎么治好的?医生得发不少论文吧。」

    我不禁毛骨悚然。

    他说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十六岁,我不是在两点一线地学习吗?

    可仔细回想,那一年的记忆确实近乎空白,认识了什么人,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我竟然一点都记不起。

    大家就我这个话题,热络了起来。

    从医学聊到玄学。

    有人说:「我老家那儿有很多治病偏方,什么喝符水啦,做法啦,都是骗人的。哦对,还有一个更扯的。」

    「什么?」

    「跟鬼神定亲,据说也能逆转生死,你说扯不扯?」

    「啪」一声,我手里杯子掉了。

    不会吧不会吧……

    哈哈,这绝对不可能。

    就算我家曾是搞风水的,也不可能……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那老头?

    起码问清楚,十六岁那年我到底怎么了。

    我爸电话没通。

    想再打一个时,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本开了。

    来之前,连馨说这个本里有NPC扮鬼。

    我没放在心上。

    真鬼都见过,还怕人扮的吗?

    可事实告诉我,我太天真了。

    前面几个NPC确实是工作人员。

    但后面出现的,都不是人。

    一切变得混乱,陆续有人察觉不对劲,吓晕了过去。

    很快,我就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它们张开嘴,疯狂地冲我飘来。

    密室狭窄,我跑不快,跌跌撞撞后,被逼近死角。

    眼看我就要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突然吹来一阵锐利的冷风。

    密室里怎么会有风?

    那群鬼突然恐惧不已,下一秒,一人手持大刀,以惊雷之速,将它们的头全部斩飞。

    杀气逼仄,付昀帆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和刺骨。

    仿佛随时要把所有人屠尽。

    我害怕地开口:「付……」

    他回头,看到我。

    「哐」一声,丢掉手中的刀,眉也不皱了,眼也睁圆了。